她雙目無光,眼神渙散,但是眼型很美,是標準的杏眼。
若是未盲,必定顧盼神飛,流光婉轉。
“活下去?!卑肷Y騁沙場,尸山血海里走過的男人,隱忍許久的眼眶忽的紅了,低低吐出話來。
榻上被湯藥吊著最后一口氣的人,聞言笑出聲來,“藺相少作這姿態,你是什么好人嗎?昨夜我都疼得熬不住了,哭著求你了結我,你為何不肯?為何非要我受這遭罪,還讓我母子分離?!?/p>
眼淚從她失焦的眼眶中落下來,“我當你是個好人,可臨了你一點也不好。你也欺負我!”
藺稷給她拭淚,他接不上話。
他
共早膳
她是不是從未飽腹過?……
“不必喚醫官,不必累旁人,無人害孤。是皇弟,曾讓太醫令鑿空了孤半顆牙齒,在你我二人大婚之日將一枚毒藥埋入期間,用來毒死你。”
“非孤仁心下不了手,實乃天要留你。送親儀仗在銅駝大街為賊人驚馬,孤被撞于轎輦瘀血堵腦,致雙目失明,至今難尋機會。所以,司空府數年,原都無人害孤,是孤自備之毒,漸入五臟。”
……
隋棠在大汗淋漓中醒來,猛然坐起,捂著余痛未止的牙齒不住喘息。
片刻,才驚覺是夢一場。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但好多她記不得了,只余零星
一點畫面。
血染的產房,嗷嗷待哺的嬰孩,風雨飄搖的山河,因中毒導致難產而亡的婦人,封侯拜相要竊她家國的男人。
還有最后同藺稷說的話,倒是清楚縈繞在耳邊。
只是,她怎會說那樣的話?
那些話吐出口,無異于將阿弟給賣了,拖著他一起下地獄!
夢太過真實,隋棠心有余悸。
阿弟接她歸家,她斷不會叛他棄他,與亂臣賊子同流合污。
亂臣賊子——
口中牙齒細碎的隱痛讓她神思清明了些,捂在面頰上的手緩緩挪了位置,入口摸到那顆牙齒。
牙中空空。
丹朱是被取了出來。
藺稷昨晚回來了。
他取出的丹朱。
這一段不是夢,是真的。
而在夢中,留毒于牙口,終至毒發身亡。
隋棠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該為毒藥被除去而慶幸,還是該為毒藥被發現而害怕?卻覺身后一只寬厚手掌撫上自己背脊,不由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