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實在離她太近了。
梅節才抱過和她同榻而寢,老媼的口水噴在她面頰也還是溫熱的。
“她的孩子孫子全死了,所以她要報仇。但她殺不得那人,便只能殺他的妻子。然后梅節要保護她的主子,所以就被殺了。她呢,也沒報成仇又逃不了就索性撞死了,就、就又多了兩條人命!”
“又多了兩條人命……”隋棠的哭聲漸漸低下去,質問聲噴出來,“你殺了那四余百人,不會再介意多兩條命,對不對?”
“那四百條人命都是你殺的,對不對?”她膝行在地,單手攢著他衣襟,吼出聲來。
然而隨她力竭聲止,屋中卻靜了許久,藺稷始終沒有說話。直到西風灌入窗牖,撲面而來,他似破夢初醒做出決定。她和他之間橫旦的東西,這四百條人命只是一個開始。來日還有手足宗親,山河社稷。早晚要面對,宜早不宜晚。
于是,索性也不再扶她,只一把攥住她一直攏在廣袖中的另一只手,撥開袖角,將她握在手中的一枚尖利發簪抽來丟開。
方才站起身來,沒有絲毫否認地道了個“對”字。
他認下這事,還在繼續說話,似天方夜譚。
“這兩日靜靜心,然后把今日事前后想一想,有哪些荒唐不符邏輯的地方,理好了,告訴我。”他俯下身,抬起隋棠下頜,“如果一處都想不到,或是裝死不去想,你就別想踏出司空府一步,更別想再見你親族一面。”
你只需要忠于殿下。
西風烈烈,
在庭院打轉,撲來屋中幾縷,從婦人側腰、耳旁呼嘯穿過,
揚起她跌散的烏發,帶血的衣袂。
于是落入隋棠耳中的聲音更多了,
凜冽的風聲,細碎的布帛聲,
接近于無卻貼著肌膚的鬢發廝磨聲,嘈嘈雜雜,
讓她辨不清面前人說的話。
但她明明聽到他說話,
就是荒唐似幻覺。
很快,男人的聲音又落了下來。
他說,“聽清楚沒有!”
下頜依舊被他鉗制在手中,隋棠被迫揚起頭,
早已松散的白綾從她面上滑落。
四目相視里,她看不到他。
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渴望,
想看一看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