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官雖有眼熱者但終是無話。
不想這日,
竟一言擊中要害。
在場官員皆知徐、殷二者除卻同為軍事祭酒府的參軍,
尚還有一處關聯(lián),乃二人族中女郎皆有作蒙烺妾室者,同占一門親。
是故,
他二人若非此事主謀,再往上查去……一時間,諸官看過承明,又觀蒙烺,殿中靜了下來。
靜可噬人,微息可聞,飛雪日催人汗下。
偏隨承明開口,八位尚書侍郎在短暫的靜默后亦接連應和。而身為廷尉的許衡對案件本就敏感,當下驚堂木一記拍落,道是承明所言有理,要嚴審其二者家眷親友,同時派人調(diào)查二者自關于長公主流言起至今,接觸的一應人員。
他話落下,姜灝不疾不徐道,“這事本官受殿下所托,已經(jīng)查明,卷宗昨日都送于殿下處,殿下請出便可,可為證據(jù)。”
“而尚書臺處——”姜灝目光掃過蒙喬、又移到蒙烺為首的數(shù)位蒙氏將領身上,“尚留有證人,若是現(xiàn)在連審,便可立下尋出源頭,且人證物證齊全。”
“令君已經(jīng)查清了?”許衡難免詫異,轉(zhuǎn)而望向長公主,“如此,還望殿下將卷宗取出,一來臣處判是非,不冤無冤之人,不漏鉆漏之人;二來也可還丞相清譽,免天子猜忌,堵天下悠悠之口。”
隋棠目光在殿中掃視,隔人群同蒙氏一族的將領對視良久,直看得他們或垂眸、或移目避之,終于回來看身側(cè)的蒙喬。
蒙喬也看她,帶著信任、期許、渴求還有隱約的憂心。
終于,隋棠伸手從袖中掏出兩冊卷宗,在蒙喬蹙眉欲要求情之際,在廷尉派人前來欲要拿走之前,素手一擲,丟入冬日取暖的熏爐之中。
是置在百官jihui殿中取暖的八個爐子之一,竹簡干燥,又被她提前封了油,入爐即燃,隨火光竄起,她話亦落。
“徐、殷二者所為,確還有主謀者,然北地初定,九州方統(tǒng),原該是諸君大喜之時,論功嘉賞之際。放眼諸君隨丞相一路走來,已有一十二載,未見有不義之心。今有人驟然行如此昏晦之舉,想必多來還是沖孤之故。孤雖在此間無罪,想來于諸君眼中多為懷璧之罪。遂今日孤大膽做主一回,此事件到此為止,殺徐、殷二人足矣懾矣,不追連罪者。且當孤自累之德,自開心xiong。”
“廷尉大人。”公主誠懇道,“眼下事態(tài)昭昭,孤當為原告,然孤不告矣。”
“令君大人。”公主繼續(xù)道,“如今證據(jù)已無,你處證人也無用,放了吧!”
“諸位——”公主左右環(huán)視,以目示意侍衛(wèi)關合起殿門,“如今九州雖定,然天下尚亂,百姓尤苦,關起門來我們當擰合成一股繩索……”
隋棠重觀殿中人,緩了緩又命人開啟殿門,“孤話至此處,該說的都說了,諸位自便。”
百官jihui殿乃丞相處理政務專用殿宇,然今日在長公主指揮下任之開啟,而丞相尚座殿中,卻未至一詞,可見公主之言行皆為丞相之意,諸人便也靜默不語,只聽得姜灝和許衡處理剩余事宜。
長公主則從殿中離去,緩緩消失在茫茫白雪里。
……
而朔康七年,鄴城的這場初雪,綿延半月有余。
臘月初雪霽云開時,乃化雪日比落雪日更寒。
冀州州牧府中,蒙喬終于在又一次保胎后可以下榻舉止走動。于是在暖閣中接見了胞弟蒙輝和族兄蒙烺一行人。
族中子弟初見面,一時諸人不曾言語,靜默了半晌,似都還在回想半個多月前長公主生辰宴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