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軍多年,戰時忙亂,處理傷口的活做得不少,常備的藥也有許多。這會看著她足底近拇指處一道寸長的傷口,被劃得鋒利,皮肉微卷,滲出了血。遂用紗帛蘸了藥酒慢慢擦拭。好藥但疼,他便以紗帛邊角將藥酒沿傷口邊緣一點點送入。
擦一點,便湊近吹一下。
從他口中拂出的風,又柔又暖,拂去痛覺,剩來柔情。
然后是足背上,被磕絆后的血色劃痕……
不知他這樣邊擦邊吹了多少回,只知到最后,他徹底埋下了頭,親上她足背,在吻她的傷口。
隋棠在淚光中,看見他如斯模樣。
她何德何能?
她縮回了腳,這人便又近身給穿好襪子,輕輕放在氍毹上。
卻始終也沒有抬頭。
“你……”隋棠從榻上下來,跽坐在地。
明明他是可以有自己的孩子的。
卻說愿意過繼子嗣。
“不該是你低頭,你今歲已至而立……”隋棠沒有勇氣看他的眼睛,也沒法直面他,便捧起他面頰,抱入自己懷里,“你、你納……我給你、納……”
【我給你納妾吧?!?/p>
【以后妾室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
【我會善待她們的?!?/p>
她自己開口,來日尚可安慰自己,他只是聽她的話行事,沒有、沒有負過她……
隋棠將人抱緊,睜眼看這個世界。
世界在她眼中。
這個世界本就如此,不能生養的妻子給丈夫納妾以傳子嗣,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何論他還在她懷中。
她輕輕笑著,垂眸親他發鬢。
親一下,話從心底升騰;再親一下,滾到喉嚨;親得他身子發燙,自己身子發軟,話到了唇邊。
屋外二月早春夜風料峭,徘徊不去,瘋狂拍打門窗。拍得滿殿燈火搖曳,燈芯炸開,燭淚紛垂。
是倒春寒,比冬日還冷,凍結她全部語言。
隋棠還在笑,笑意盛放在淚雨里,似花開至荼蘼。
她是說不出那些話的。
她半點也做不到同旁的女子分享他,這是對她和他情愛的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