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旦日頭高照。
等待復命的三位副首領默聲以待。
滴漏在潺潺細聲良久后,又起一記高聲,乃丑時過半。
藺稷終于闔上眼,抬手做了個“封口”的命令。
得令的屬下分往三個方向。
月亮躲去云后面,云霧疊層,不見天日。
唯有刀劍亮,鮮血流,熱油起,最后火光沖天,白骨成煙。
廿九第一縷日光升起的時候,以這三個村莊為中心,方圓十里的八個村落,兩個縣,近千戶人家,四千多人口,陸續得到訊息:
——方、徐、于三村中出現疫病,為控制疫病擴散,患病不得救治的人蓄已經服藥致死、生火焚化,可醫治及健康的百姓已經由東谷軍另設營帳安置。故而,所見三村之煙火余燼,不必理會,不必生懼,生活如舊。
訊息于這日午間傳遍八村兩縣,至藺稷午后在營帳中歇晌,各處平靜如斯,沒有發生任何慌亂。
一場差點危及南伐戰役的動亂晝夜間被平定,自該慶幸。然藺稷伏案睡去,并不輕松。
夕陽斂光,營帳內寢沒有點燈,灰蒙蒙一片。旃檀香香氣濃重,彌成團團稀薄白霧。
伏在長案上的男人只讓人瞧得一個模糊的輪廓,走近了才看見他單手橫案
作枕,頭臥在上面,露小出半幅面容,卻因眉宇深鎖,愁緒蔓延到了海目眼角,現出若有若無哀色。被滿屋旃檀香掩蓋,又熏濃。
剩一只手捂在心口,熏香來而又散,散而重彌,似他心頭絞痛,一陣有一陣無。
隋棠放下燭盞,將一旁的旃檀香掐滅。回來捧起了他那只捂于心口的手,擼上他衣袖,按揉臂肘間的大陵穴。
一炷香的時辰,藺稷眉宇慢慢舒展,醒了過來。
“妾在此有一會了,藺相防范實在差了些。”隋棠聞他呼吸平緩許多,指尖發力戳了下他的大陵穴。
“我不適,你還這般鬧我。”藺稷蹙了下眉拍開她的手,自個拂下衣袖,“旁人輕易入不了大帳,更近不了我身側。主要,我嗅到你的氣息了。”
“帳外遇到懷恩法師,他與我說了。后來林群也過來回話了,說你沒有提前發病,就是這段時日太辛苦。昨個又熬夜所致,有些微恙。”隋棠瞧著男人從她掌中將手抽回,有些惱道,“讓醫官看過病,且抓緊歇下,何必再見懷恩。”
“我與他論經,靜靜心。”藺稷伏案太久,手足發麻,看她一眼示意她自己歇下,一邊無奈道,“知你不喜歡他,下次不讓你們撞上了。”
“你喜歡的人,我不會生厭。”隋棠坐了一路馬車,腰背泛酸,這會坐不住只站著撐腰捶揉后背,“只是我也好奇,你——”
隋棠歪頭瞧他。
“我如何?”
“你這樣一個人,怎會愛好佛法,同懷恩這等方外之人結成忘年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