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折帝王壽數為母續命,這一舉動,且不說有沒有用,尚在一時間給他贏得的一片不大不小的贊譽。
窗外細雨綿綿,隋棠翻閱書卷的手頓下。
三月初六,是母親生辰。
雨過天霽,楊柳已經抽條,一捆捆書卷從醫署搬來,過兩日,又一一送回去。
這日,已經是三月初六,隋棠于窗邊獨坐,西南望洛陽。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隋棠都不再看醫書,只沉默靜坐,想藺稷,想太后,想來日……終于在三月中旬的一日,她將沛兒托付給楊氏,道是自己要回洛陽一趟。
這話說出,楊氏大驚。
即便婆媳二人關系并不親昵,但赴洛陽勢必會影響她兒子行軍狀態,于是好言勸之。
然隋棠道,“三郎許我回去的,他已經安排好了,我不會有事。”
楊氏聞這話,又看孫子留在身邊,沒有隨她同往,便囑咐了幾句應下了。
只是隋棠沒能及時走成。
她原定三月十九出發,卻不想在十七這日,府中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徐敏,徐姑姑。
還未至天命的婦人風塵仆仆,兩鬢斑白,唇口干冽,手足打顫。她原坐馬車趕來,后嫌之太慢,竟直徑換作了騎馬趕路。
她的一點馬術,還是太后少年時所教,臨近冀州的百里路程,騎得艱難卻不肯停下,如此方有此刻這般狼狽模樣。
“老奴奉太后旨意,給殿下送兩樣東西。”她將包袱捧出奉上。
一卷乃太后人像畫作,贈她不知她如今面貌的女兒,以慰相思。
一卷乃懿旨。
她之一生,就下道這么一道旨意。
隋棠跪下聽旨。
“孤身后,一切從簡,不費官中金銀,不累諸親奔喪。其中長女隋棠于冀州點香百日,奉燭千盞,以盡哀思。”
隋棠抬起頭,欲語淚先流。
“太后還有一句話,讓老奴帶給殿下。”徐姑姑攙起隋棠,將旨意塞入她手中,“主子原話——”
【吾兒不必覺得我此番所為,乃因你特意為之。實乃我生有二子,無法將他們都護周全,便只能權衡利弊,擇能久活之人保之。】
“太后薨了?”
蘭心見隋棠久無反應,遂上前拉過徐敏問道。
徐敏點點頭,“我前歲被太后以養老榮休之名調出了宮,回到扶風祖宅,原是接了這樁差事,待聞太后薨逝的消息傳出,便快馬加鞭給殿下報信,千萬不要回洛陽。”
“本來應該一出宮便趕來了,但恐有陛下的人監視,不敢輕舉妄動。十三日前,老奴得了消息,所幸扶風郡距離冀州比洛陽距離這要近些,趕在了禁軍前頭。”徐敏對著隋棠道,“殿下切不可回去,陛下實乃請君入甕。”
隋棠并不應話,只攤開那張畫卷細看。
日落月升,一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