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驚雷劃過,落于圍城的數萬將士眼中,乃旗落之后,
一襲素白身影,一張蒼白面容。
從內城的宣陽門到外城,
還有數里路途,其實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只見得一個小小的白色輪廓,歷狂風吹拂而不倒,
經暴雨淋打而不散。
曾有一個瞬間,他們都當是天雷劈斷王旗。
可是閃電耀在天際,照徹整個黑夜,
亮如白晝。他們無比確定,
宣陽門城樓之上,
于雷電之前,是隋齊皇室的最后一位公主,手持長刀,
斬斷的黃旗。
因為雷電之后,她依舊立在城頭,手握刀柄,刀面閃光。
那刀的寒芒,竟亮過一道道蒼穹之上的閃電。她在將第一面至高的主旗斬斷后,又舉刀劈落城墻從東至西的帝王旗,宗室旗,軍旗,戰旗,十三州州郡旗……共二十四旗,旗旗落下城去,跌在王旗周身,沾泥染詬,再不能不配揚起,見天日。
至此,再無人覺得恍惚是天雷斷旗,乃實實在在帝女斬旗。
皇朝的公主,在本已腐朽的帝國背脊上,劈下了最后一刀,讓它徹底咽了氣。
不管疆土分崩成多少塊,不論戰火燃燒了多少年,不計諸侯出現了多少位,不算百姓死去了多少人……即便是茍延殘喘,然只要蟠龍王旗在城頭飄一日,大齊皇朝便仍在。
當年無論是宦官專權還是太師亂政,亦都只敢挾令天子;后來諸侯紛爭,也只敢各自為王,明面還要稱臣;再到今日城門外的東谷軍,亦是戰了近二十年,才走到這一步。
但是,誰也沒有她干脆利落,不羈癲狂。
毀家滅室亡國。
乃她為人子為人臣大逆不道之舉。
城墻腳下年長的宗親、年輕的君主還在謾罵,看電閃雷鳴,盼有一道落于她身,宣告她之荒謬悖亂的行徑,于天不容。
這樣的舉措,原在世人眼中,也是可鄙的。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獻城了。
十三歲那年,她因貪生,便獻過一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