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用午膳,隋棠愣了愣,然聞吃食,終是頭如搗蒜。
通報的黃門和送膳的侍女先后腳進來。
隋棠進著甜潤的梨羹,聽黃門道是太尉大人求見。
太尉何珣,是隋棠的舅父,太后的長兄,如今何氏一族的家主。
早在長安時,便同藺稷不對付。
入了洛陽,二人便徹底分庭抗禮。
何太后讓黃門將人引去了正殿,轉首對隋棠道,“用完了,你就先歇下,母后見完你舅父便來陪你。”
隋棠笑盈盈點頭。
章臺正殿中,何珣早早譴退了侍者,見何太后過來,趕緊迎上去,求她救救自己的兒子。
何太后理過衣衫,蓮步姍姍拾階而上,在正座落座,不緊不慢地將方才陪女兒用膳時摘下的紅寶石護甲戴好撥正。戴在小拇指的那枚纏上了一根青絲,她便又摘下,仔細捻盡,如此重新戴上,幽幽開口。
“太尉之子,若是當真犯罪,您讓廷尉通融一下,捐些個銀錢施予贖刑,也不是什么難事。”何太后沒抬頭,還在拂護甲上看不見的塵埃。
“臣的兒子不曾犯罪,是陛下要把他交給藺稷。”何珣面色發白,氣喘吁吁,“藺稷知曉了丹朱一事,如今將以王簡為首的五位太醫令全部拘入了司空府。陛下為消他余怒,便要將五郎推出去。殿下,我統共就兩個兒子。九郎當日遷來洛陽途中遭散兵誤刺,已經廢了一只手。我便只有五郎這么個全須全尾的兒子了。您和陛下說說,左右藺稷至今無甚動作,五位太醫令還不夠他泄恨嗎?”
正座上的婦人這會方抬起一雙精致嫵媚的鳳目,“太尉說了半晌,竟說的是政事。孤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插手?”
“阿妹,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我知道為著我獻了置|毒于公主牙口、聯姻藺稷的事,你至今還在惱我。但我這不也是為了大齊千秋基業嗎?”
“這不就對了嗎?”何太后嘴角挽起一個笑,抬手拂過繁復發髻,“如今陛下不也是為了大齊嗎,五郎為人臣,如此受過是何氏的榮耀啊。”
“你——”何珣虎目欲裂,須發皆張,被噎吐不出一個字。
倒是何太后還在開口,“也對,到底都是骨肉至親,怎么說五郎喚孤一聲姑母。孤也舍不得。”
“要不這樣——”她看著兄長滿懷希冀的雙眼,話語似溪流,緩緩潺潺,“換九郎交給大司空,反正他殘了手,不是全須全尾。”
“如何?”
替罪羊
宮道很長,兩人安靜行走。……
“陛下,長公主不是說了大司空只當丹朱是殿下自個任性所為,不曾有旁的疑惑。眼下逮捕王簡一干人等,大約是懷疑他們給了長公主毒藥,方才動怒。”中貴人唐玨自小伴著隋霖一道長大,關系親近,這會正勸道,“您又何必再推一個何家公子出去,傷了同太尉大人的情分!”
隋霖負手站在勤政殿的階陛上,舉目能望見宮門重重。他讓黃門去傳中郎將何昱入宮的口諭,已經下達近兩個時辰,太尉府至宮門往來不過一個時辰。然人卻遲遲未到。
如果兩個時辰前,他的旨意比藺稷的人先一步傳到王簡等人處,這會自然無需再動何昱。
當日定下這計策,何珣王簡等人都原是做好了這萬一之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