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回去司空府,以近酉時。
西邊盡頭,落日只剩了一抹弧線,極紅極亮。似要破開凜冽寒風,撫慰歸人。
隋棠搭著蘭心的手,步履暢快,鹿皮短靴在清雪后的道上踏出一個個腳印,赤色狐裘在風中擺動,她滿面春風行走在通往政事堂的道途上。
入了政事堂后院,卻沒有徑直入書房寢屋,而是輕手輕腳脫了狐裘歇在正殿烤火。蘭心在一旁給她修正發髻,重簪花釵,補好口脂。
待手暖妝成,提前得了消息的司膳也將湯膳送來了。
隋棠讓跟著同自己一道入了寢屋。
“殿下,司空大人還未醒。”蘭心看了眼榻上人。
隋棠頷首,“這里有孤,你們都退下吧?!?/p>
殿門合上,隋棠憑光感往榻上看去。半丈距離,并無阻礙亦無臺階,她慢慢走了過去,在床榻坐下來。
太近,只聽得男人呼吸,反而看不清周遭場景了。
她若是能看見,便能知曉除了床榻邊的書案上堆著一摞急需處理的卷宗,榻上還有兩卷。
一卷在藺稷枕畔,是他自己的脈案,上頭清晰記錄著從去歲七月鸛流湖受傷后,他身子的變化。一卷尚在他手中握著,則是她的,是她最近一個月的脈息記錄。
“什么時候來的,我都不曾聽到。”藺稷不知何時醒了,睜眼便看見靠在榻畔的婦人,面上笑意和煦,似春風化雪,“我猜猜何事讓你這樣高興!”
隋棠這日得了姜灝開解,整個人通透暢快,邊起身邊道,“我保證你猜不到?!?/p>
“去哪,老實坐著。”藺稷將她拉回來。
“我聞你午膳宴飲商量南伐的將士,
有些醉了,熬了醒酒湯送來。”
“馬上就晚膳了,那點酒勁早醒了?!碧A稷將人按下,往里靠了靠,分她一半被褥,“我們說說話?!?/p>
“你怎睡到現在的,是不是喝太多不舒服?”隋棠在外一日,著實有些累了,靠著他歇下來,伸出一只手揉他胃上。
“倒也不是!”藺稷從書案上掃過,拎著她那只手玩鬧,“本來都要歇下了,將近未時那會,姜令君尋人送來一份卷宗。我便起身閱了。
”
“未時?”隋棠長眉蹙起,坐直身子。
藺稷“嗯”了聲,笑道,“閱后睡下,甚是滿足?!?/p>
“姜令君真是的!”隋棠反應過來,“我還想讓你猜,還想自個告訴你呢?!?/p>
“是他惹你,你不理我是什么道理?!碧A稷看她別過去的臉,收回去的手,哭笑不得,“大約是令君被被你的勇敢折服,被我的智謀震撼,被你我情意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