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點也做不到同旁的女子分享他,這是對她和他情愛的玷污。
她也不想聽他與別的女人的孩子跑來喚她“母親”,這欺負了他人,也侮辱著她。
她頭一回對他生出恨意,恨他給了她完整無缺的愛,把她教得不知天高地厚。
她做不到。
做不到。
于是,她在倉皇逃離他時,落在他耳畔只剩了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
跪在地上的男人,忍過喉間血腥,喃
喃開口。
一切都如他料想地走。
他的妻子,驕傲如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又是良善如斯,在靜默十余日后,長馨殿殿門重開,她再度來到他的殿閣。
二月末,天氣開始轉暖,日頭很好,午后更是連一絲風都沒有。
隋棠穿了一身麻黃滾金邊的三重曲裾深衣,發挽垂云髻,胭脂淡掃。一雙濯泉目,美也有,傷也有。
她如常打扮,是對自己的體面;沒有故意遮容掩悲,是在這個男人面前,不需要。
“我知南伐在即,你定是公務繁多。戰場扯著人命,在生死面前,旁的都微不足道。自該早些告知你,我的決定。不該耽誤十余日這樣久。但是……”
她沒有進屋,站在殿門口,周遭散了人,四下只有陽光與草木。
“但是已經誤你多年,左右也不差這些時日了?!彼佳鄣痛梗謸崃藫狒W發。
萬里無云也無風的朗朗晴日里,這個動作此地無銀。
她有些尷尬地放下手,半晌又終于抬起頭,連帶雙手也抬至xiong前,十指托了一個封柬。
上頭“和離”二字,醒目刺眼。
她來,贈他一封和離書。
“能與你同行這一路,我很感激,是我的福氣。今日路口分徑,是我沒有更大的福氣。但是也已足夠,我能好好走下去。你也沒有必要為了我,再做無謂犧牲。我祝你來日青云直上,子嗣綿延。也請你祝我,平安喜樂,富貴無極。”
藺稷眼前陣陣暈眩,涼白指尖觸上書柬,接過。
“你既接了和離書,便是應了我所求。前半生苦日甚多,我不想再過苦日子。此番和離后,洛陽我是回不去的……”
他南伐的大軍一旦取勝,自當兵回洛陽,直取京畿。她若回洛陽,只有兩條路。一是被天子猜忌,他依舊愛重她,如此當作人質威脅他;二是為天子所信,他們已經情盡,如此逼她城破殉國。所以,同他和離后,她回不了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