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醫書尋草藥是她為數不多的喜好,乃獨居漳河畔的那些年里養成的。
漳河水退之后,草廬中值錢的東西所剩無幾,她意外尋到兩本殘破的醫書。可惜教她讀書的先生在來冀州的路上就遭遇時疫去世了,她便一直沒有正經開蒙讀過書,不識字不通文。而僅剩的一位女醫奉也喪生在那場洪水中,兩本醫書想來便是她的。
所幸出門往東半里有一位教書的老先生,半身不遂地癱躺在破屋中。隋棠便拿著書來請教他。
兩個人,一個是被世人唾棄的帝國公主,誰都知道公主命格原是大貴之相,因妨礙雙親手足才被逐來冀州。這一來,便惹漳河發洪水,可見是貴福未至,災禍先行。不知是誰在何時傳出了這樣的言亂,漳河畔的百姓怨恨之余,想起前些年公主被冀州牧衛泰捧在高臺的情景便又心生畏懼,于是索性對她敬而遠之,不欲理會。而那老先生,身患頑疾邋遢無比,無妻無子,在這個人人自掃門前雪的年月,自也無人愿意管他。
一個妙齡的少女,一個六旬的老人,就這樣作了伴。
“孤管你吃喝,還給生火取暖,你且教孤認字。”
“孤認了字,學了醫,便給你治病。”
于是,將近一年的時光,老先生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頓飽飯。隋棠饑腸轆轆但學會了不少字,將一本醫書完整地看完了。
盲之故
臣給殿下引路。
如此調侃的話,隋棠自然不會信。
藺稷之后也未多言,道是公務纏身,去了前衙政事堂。只是走時留話與她,日后若有所缺,有所需,直接與他說便好。他若不在,告知崔芳辦理便可。
時值崔芳帶人送藥而來,隋棠飲過,與她道,“孤要回宮,你吩咐人備車。”
崔芳并非尋常掌事,乃藺稷暗衛營的人。當日撥來照顧隋棠,主要便是行監控之舉。她確實能處理隋棠在府中活動的任何事宜,但是要離開司徒府,便需問過藺稷。
這會藺稷入了政事堂,那處已經合門。政事堂的規矩,凡合門期間,非政務不通報。
隋棠道,“司空大人說了,孤若有所需,他不在時,同你說即可。”
崔芳有些為難道,“但婢子確實沒有收到大人新的指令。”
隋棠只恨自己反應遲鈍,沒在藺稷說這話時,就把事說了。原是在他走后,回顧這一晝夜發生的事,她一顆心落定,卻又忍不住歡騰。如此生出想要即刻見到至親的念頭。
“那你領孤去政事堂,孤自個與司空大人說。”
崔芳領命應是。
政事堂的守衛比崔芳還秉持規矩,亦或者眼中只有司空并無公主,只一句“非政務不通報”,拱手回絕了隋棠。
隋棠在門前僵立半晌,對御座上的胞弟愈發同情。
晌午日光微醺,秋風徐徐,隋棠在東廊坐下,聞得對面翠葉沙沙。崔芳說,政事堂東邊這處四下皆是回廊亭臺不植花草,只有西邊植滿了大片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