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關押在這處,
簡直與坐牢一般,藺黍嚷了幾日要見藺稷,
都無人理他。只有懷恩來了兩次。給他點了香,
誦經與他聽,說是讓他靜心。
他心中嘀咕,就算一母同胞,到底是兩個人,
阿兄好佛理,不代表他也嗜好這處。然許是牢中長日漫漫,
懷恩捻珠從容,伴著木魚聲聲,他聽了半日,
日暮懷恩離開時,心當真靜了些。
心靜之后回想前后事宜,又不覺自己有錯,
阿兄以往更是從未這般對待過自己,
打便打了,
還將他沒日沒夜關在這處。
只是日子一日日過去,憂患多過了惱怒。
阿兄理事,一貫迅速,
從不拖拉。縱是處理他,需要同其他將領商議,這都快一月了,他犯的也不是甚大錯,不至于反復商榷。
藺黍這般思慮,后背驀然生出一層冷汗。
回想爭吵當日,莫不是阿兄病得更嚴重了,上下都瞞著他?可是阿兄病重,為何要瞞他?去歲年初時在冀州發病,還讓他坐鎮的丞相府……難不成是被那長公主控制了?她控制著阿兄,與她當天子的胞弟里應外合!
藺黍想到這處,頓時又開始叫嚷起來,拍門鎖要求將他放出去。
“看來阿兄罰得輕了,你還有這般力氣!”四月中旬的一日,終于在繼懷恩后,有第二個人出現在暗牢中。
“阿喬——”藺黍又驚又喜,卻轉眼急悲,“你從冀州趕來,可是阿兄和東谷軍當真出事了?是不是長公主趁機盜走了卷宗?地圖?軍況?快開門,放我出去,我就說不能容這婦人在阿兄處!”
蒙喬立在牢門外,拉了一把正欲上前開鎖的守衛,沉默看牢中的丈夫。
“你怎攔他開門?讓他快開門!”藺黍不敢對妻子揚聲,沖守衛又吼了句,“杵著作甚,快!”
蒙喬不發話,守衛便也不敢動。
牢中四面是墻,只有壁上燭火和盆中火把采光,照得人影飄忽,面容忽明忽暗。然蒙喬默立其間,背脊筆直,身姿如鶴,生生壓得四壁燈火靜歇,虛空浮塵止游,牢獄內外只剩得一點呼吸聲,靜可噬人。
藺黍終于安靜下來,低眉垂首,縱已是一個髯須生長、只因多日未修就平添滄桑的青年郎君,然此情此景隨他腦袋深埋,似層層盔甲脫落,戾氣彌散,終于只剩得眉宇間怯怯惶惶,渾似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