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時啞言,她的祖籍雍州,正是西北道五州之一。原是繼藺稷兵出涼州后
何太后
她為人母給她的愛就這么多。
何太后的章臺殿在宮城北邊,從南邊天子起居的殿宇過來,行過五里復道、再過九曲金水橋,縱是輦轎也還需半時辰。然何太后得黃門通報,不顧病體早早便候在了金水橋上。
待看見轎輦一角,趕緊迎了上來。
隋棠不知對面情況,只聞得崔芳低語,“太后來了。”
午間時候風明顯大了,蕭蕭枯葉卷在半空,衰敗飄落。
隋棠趕緊喚停轎輦,扶上崔芳的手讓她引路,邊走邊喚“母后”,要她停下,不必疾走。
“阿弟說您染了風寒,又夜中多夢,多日未好。”
“我都聽到您的喘氣聲了,再不停下我生氣啦!”
“不許跑了,女兒過來,阿粼跑得快。”
阿粼跑不快。
何太后聽話頓下腳步,看女兒朝自己走來。
三個多月前,尚是五月初夏日,暌違十三年,她終于又見長女。
她其實已經(jīng)認不出孩子了。
四歲被送走時,還是個玉雪粉糯的團子。烏黑的頭發(fā)梳成雙螺髻,上頭墜滿了珍珠鈴鐺,流蘇貼著鬢角垂在耳畔頸間,粉白襦裙繡滿玉片和寶珠,擁簇出水晶一樣的人兒。
風過,仰頭,都是清清脆脆的聲音。
踩著鳳頭履或是踏著小鹿靴奔來尋她,總是未見人影先聞鈴聲。然后才是踢掉靴履,曲著小短腿爬來榻間,伸出一雙玉藕般的手,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母后,阿粼餓了。”
四歲小公主,嘴上還留著小天酥一點殘渣,頰畔沾了一滴牛乳,胖乎乎的小手抓來一塊飴糖餅,說是奉給母后的。
“阿母,吃——”
小公主已經(jīng)睡著了,宮人給她盥洗,但是奪不下她掌中的點心。
只得年輕的皇后親來,捧過黏糊糊的小手,咬過捏揉的不成樣的餅,柔聲細語,“好甜!”
天倫就這么多,她為人母給她的愛就這么多。
再見時,孩子已是碧玉年華。
十三年光陰似流水。
五月微醺的日光將她攏罩,她長高了,穿一襲不怎么合身的曲裾深衣,雖是時新的料子,但明顯大了許多,空蕩蕩套在身上。頭發(fā)挽了飛仙髻,簪一方白玉嵌珠的華勝。但她眉宇透出一股倔強,似努力破土的春草,同這鮮花般溫婉嬌媚的妝發(fā)配飾很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