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用茶。”直到藺稷帶她在長廊盡頭坐下歇息,聞湖邊滴漏,她才驚覺與他相依走了小半時辰之久。
而掌心正捧著一盞溫熱又馥郁的茶。
她看不見茶水氤氳繚繞,但能聞釜鍋沸水汩汩,湖上水聲潺潺,便能想象十二近月圓,雖不似十五徹底圓滿,但也定然是月照人間,清輝滿地。
她未見過洛陽的月,也早已不記得長安的月,印象中只有鄴城漳河畔的月,永遠寒意森森,月光都是骨頭一樣的白。
她在草廬望月,從月圓數到月缺,又從月缺數到月圓,只是為了計算離家的時間,歸家的時辰。
所以那樣冷,那樣孤單,她總還是一遍遍望著月亮。
和賞月無關。
賞月。
她怎會想到兩個字?
怎會覺得生命中有過賞月時光?
怎會覺得此情此景,是她曾經歲月?
前塵幾許,她也這般由他攙扶,在湖心亭賞月。那時,她已經學會了喝廬山云霧,但有身孕后,卻也不喝了。
只愿意喝馨甜噴香的牛乳茶。
但凡有丁點澀,半分苦,莫論先苦后甜,還是先甜后苦,都到不了她口中。
她說,“我半點苦也不要吃。”
藺稷看著她,拂散舊時光,低聲道,“是牛乳茶,再不喝就涼了。”
隋棠捏在茶盞上的指腹發白,她為自己片刻前的心定和貪念感到羞恥。
“這茶算臣代七妹給殿下賠不是。”藺稷的聲音重新響起,“聞她今日午后,叨擾殿下許久。”
這才對。
在這司空府中,他當監控她的一舉一動,知曉她的一言一行。
隋棠點點頭,沒有急于說話。
藺稷道,“她來求您救何九郎?殿下,救嗎?”
隋棠變了神色,死死捏著茶盞,她沒有想到藺稷這樣直白。
湖上風過,男人始終在風口,給她擋去嚴寒。
婦人往耳后攏齊碎發,“孤不涉政事,救與不救,都不在孤。”
藺稷繼續道,“何九郎無辜,替罪羊罷了,殿下想要救一個無辜的人嗎?這不算政事,算冤案。”
隋棠搓著指腹,話語平靜道,“即是冤案,便是廷尉的事,依舊與孤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