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棠施施然起身,帶著脈案卷宗離開。
許是反復測得藺稷脈象安好,她格外歡愉些。
容色比春光盛,行走間裙裙輕擺如百花展瓣,腰間環佩玲瓏叮當似鶯燕唱鳴。人去,余留香風陣陣。
藺稷心神浮蕩,只聽得耳畔林群話語嗡嗡,壓根不知他所言幾何。只在林群二次喚他時,回神報赧“你方才話,再說一遍”。
“殿下拿走的脈案是假的,要是被她發現怕是不好。”林群輕嘆,“您的身子,可要與她說一說?”
藺稷面上歡意緩緩退去,眉宇間不免蕭索,半晌問,“我與她說甚?”
“不知病因,不知病名,亦不知具體如何醫治。你是大夫,你說,我該如何與她講?”
林群也啞然,許久方道,“若非去歲那支冷箭,您的身子不至于一落千丈。可見,還是少受傷得好。索性如今開春日暖,您身子好轉,便是好事。旁的容我與同僚們慢慢摸索,看看可能尋出規律,理出一套合理的治療方案。”
“所以,且不告訴殿下,緩緩再看,白的累她焦慮。”藺稷指了指食盒,“我們用膳,按時餐飲起臥,也是養生之道。”
“正是!”然林群挪來食盒前,先從一邊爐子篦出一碗湯藥奉給藺稷。
“這是甚?”
“助力殿下有孕的藥。”林群笑道,“是方醫官調配的。子嗣之事,當男女一起調養,方可事半功倍。”
藺稷笑笑,端來碗盞正要飲下,忽問道,“我如今身子不會影響子嗣吧?我的意思是,會不會以后孩子也同我一般體質,時強時弱?忽好忽壞?”
說這話時,他想起前世那個孩子。
胎中帶毒,活得十分艱難。
有那樣兩回,他看著孩子,忽就覺得若當時生他時,讓他隨他母親一同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這當不會。”林群道,“您的身子早些年很是康健,若要算起變化,乃朔康五年在鸛流湖受了箭傷開始的。”
藺稷頷首,不再說話。
然腦海中回響,乃隔世話語。
【三山九川,四海六合,佚聞異說多不勝數。實乃凡事皆有定數,破定數為變數,一變則百變,且從來都有代價。】
【朕無懼代價,只盼占一分先機,求一個如果。】
只要活著,不損壽數,添些病痛不適也是值得的。
午后無有公務,他沒有回去長馨殿,實乃長居白馬寺清涼臺的懷恩法師,受他邀請,終于答應來此相伴。
他出城接他,一路迎入丞相府,之后又送他前往特地為他改建的寶華寺中。
一下午,兩人都在一起禮佛辨經。
懷恩法師四十出頭,原是四處云游的高僧,卻同藺稷一見如故,為他長留洛陽瑤光寺,如今又千里來到冀州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