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源安欲言又止,即便現在已經確定了只要沈言非同意,蘇予航就有救了,但作為一個有道德感的人,他實在開不了口求沈言非以命換命。
太難了,他嘆了口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最終化為一個無聲的嘆息。
秦越湊到沈言非身邊,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同樣欲言又止,只不過他和蘇源安想法不一樣,他是想勸他不要輕舉妄動。
說句難聽的話,人都是自私的,他自己拍著xiong脯捫心自問,他和蘇予航是最好的哥們兒,平日里有事可以為兄弟兩肋插刀,蘇予航現在命懸一線,他可以拿自己一半的資產去救他,但是也做不到為他去捐一個腎。
沈言非那邊就是如此了,他只是和蘇予笙談了一場戀愛,完全沒必要為了蘇予航掏心掏肝掏腎。
但凡他有點腦子,都能權衡里面的利弊,萬一他捐贈期間有個三長兩短,受傷的還不是他自己?說句不好聽的話,腎臟是很重要的器官,對男人來說更是如此,他現在裝大度去捐贈,也許能博得蘇予笙片刻的感激,但是感激過后,她不同意復合,拍拍屁股走人,難受的只有他自己。
他作為弟弟,一萬個不同意。
蘇予笙雙手捂住臉,許久沒說一句話,可蒼白的臉頰和一直擰著沒有化開的眉頭無一不透露著她內心的煎熬,終于,她像是下定決心,猛然松開雙手,一雙杏仁般的圓眼睛定定地看著沈言非:“你走吧,這不是你的事。”
一旁的蘇源安和林葉也像是下定了決心,彼此對視一眼,然后慢慢走到蘇予笙身旁,面對著沈言非,緩緩開口:“謝謝你小沈,你的心意叔叔阿姨心領了,很感謝你的幫助,但說到底,這是我們蘇家的事,沒有必要牽扯到你。”
蘇源安一下子像老了好幾歲,仿佛一夕之間額頭上長出了不少皺紋,頭發也白了:“生死有命,能不能挺過去,看小航自己的造化。”
沈言非站在一旁,身形提拔如松,側顏線條如鋒利的刀刃,讓人看一眼就挪不開眼睛,他靜靜地聽他們的話,沒有贊成也沒有反駁,聽完之后沉默片刻,對林奕維說:“我同意捐贈,時間緊迫,走吧。”
話音未落,蘇予笙猛然回頭,一雙眼睛紅的駭人,強撐了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一瞬間眼淚像是決堤了一樣,止不住地往外涌:“沈言非,你走!你走啊!你聽不懂人話是嗎?!”
沈言非烏木般的眼睛沉沉地望向她,沒有說話,許久,上前一步,緊緊把她擁進懷里,任由她不停地掙扎,眼淚蹭到他的高定大衣上。
他緊緊地擁住她,心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前路未知,他也不知道后面會面臨什么,不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這樣抱著她,所以,明知道該放手,卻又想抓緊著相擁的幾秒,想記住此刻的感覺,記住她身上的味道。
“阿笙”,他聲音低低地喚著她:“予航的命現在只有我能救了。”
“你放心,我是自愿去救予航的,你不用擔心我會借此糾纏,逼你跟我在一起”,他輕輕搖搖頭:“你相信我,我不會的。”
蘇予笙已經哭得幾乎要崩潰,心臟堵地仿佛快將自己撕裂:“你說這個干什么……”
她是害怕被糾纏嗎?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不知道嗎?
“為什么要逼我,為什么要一直逼我……”哭得泣不成聲,渾身都在抖,心里卻難受地快要死掉,一邊是自己的弟弟,一邊是自己愛了十年的男人,生死關頭逼著她做決定,她左右為難,寧愿傷的是自己,也不愿任何一方受傷。
她伏在沈言非的懷里,恍惚間,忽然想起許多關于他的事情,高中時候拉著她一起跑過混混圍繞的小巷,工作的時候拉著走出片場,踹掉無良的經濟公司,后來,又在演唱會門口替她擋了飛來的車禍,當著全國電視臺的鏡頭下宣布退圈。
從前不敢奢望,現在想來,她一直是那個被堅定選擇的人。
沈言非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似是無聲地安慰,等到她情緒稍稍平復,才在她耳邊輕聲說:“別難過,我從前做了很多孽,就當是還債了。”
“我知道,如果這次予航沒有救回來,你會難受內疚一輩子。”
“我不想看你難過,我此生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希望你快樂。”
說完,果然松開抱著她的手,朝著手術室的方向大步走去,蘇予笙來不及去追,就已經被他甩下老遠,整個人哭成一團,難受地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大步行至拐角處,他才悄悄回頭看了一眼,看著她哭的樣子,他心里也難受地像是有人拿刀在四處攪,可是沒辦法,他不能回頭,只能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