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會場館熱鬧無比,他抬起眼越過層層疊疊的人群望向窗外,無端又想起從前在出租公寓的日子,那時候他沒有什么名氣,也沒有多少粉絲,兩個人可以肆無忌憚地牽手在樓下散步,也可以在沒有通告的時候,用一下午的時間看她畫完一幅畫。
從前最簡單的日子,卻是日后回想到的最快樂的日子,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想到這,心里默默輕嘆,無論在不在一起,也不論她是不是能看見,至少,等到他淡出人們的視線,也就再沒有人會對她咄咄相逼了。
許久,他才回過頭,最后對著臺下的記者們沉聲開口:“我想說的話,剛剛已經(jīng)說完了,至此,不會再以公眾人物的身份出現(xiàn),也不會再回答任何一個關(guān)于娛樂圈的問題,謝謝大家。”
說完,在一群記者的注視下轉(zhuǎn)身,就此退出會場,只留下無數(shù)高喊著“沈先生等一等!”、“沈先生留步!”的記者,再無回頭。
幾步走到后臺,剛一離開,整個人就不行了,身形一晃,扶住了墻勉強站住。
他本來前天在雪地里站了半宿,受了刺激心里交瘁,被凍得差點死掉,回來之后昏迷了一天,高燒加肺炎根本起不來床,開新聞發(fā)布會也是強撐著,靠著一股勁頂著,才勉強站下來,現(xiàn)在發(fā)布會開完,一下臺,立馬就不行了。
謝寧安和袁京連忙扶他坐下,袁京一邊給他喂藥,一邊罵罵咧咧:
“喂喂喂,在臺上的時候不是很酷很威風(fēng)嗎?怎么剛下臺就不行了?我特么這輩子就沒見過比你還會糟蹋身體的人!”
“我也真是倒了八輩子邪門,要給你當(dāng)醫(yī)生,沒見過這么不怕死的,要我說,謝寧安就不該去找你,讓你在林奕維樓下凍死,你就開心了。”
“行了,你少說兩句。”謝寧安無語地暼了他一眼,感覺再讓他說下去,沈言非沒把自己折騰死,反而被他氣死了。
謝寧安站在一旁,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其實他也沒想到沈言非居然會臨時起意,直接宣布退圈,說實話,他剛剛的震驚,可不比那些記者少。
“言非,你真的想起楚了嗎?”他忍不住問:“能混到今天不容易,真的準(zhǔn)備就這么放棄了嗎?你知道的,退圈不僅僅關(guān)乎你個人,連整個新予集團都會受影響。”
他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想到前天晚上蘇予笙給他打電話,叫他接人回去時候的冷淡語氣,忍不住嘆息一聲:“而且你就算付出了,予笙也不一定會感動,她現(xiàn)在人都住在林奕維那,我怕你白忙乎一場。”
他一段話說完,之前好不容易平穩(wěn)的呼吸,一下子又開始變得困難,他刻意回避,卻因為謝寧安幾句話,瞬間回憶起前天晚上,大雪紛飛,樓上那兩道相互交纏的影子,一瞬間鉆心的疼痛從xiong口襲來,他覺得難受。
用雙手捂住眼睛,許久才悶悶開口:“會不會回頭是她的事,我從沒想過要因此道德bangjia她。”
“我只是希望她往后的日子快樂,不要再受傷害……”
話沒說完,像是強撐著的一口氣突然耗光,他毫無征兆的眼睛一閉,然后倒了下去。
城市的另一端,蘇予笙坐在電視前,呆呆地看著早就已經(jīng)直播完畢地屏幕愣神,連手中杯子里的水早就已經(jīng)冷掉都毫無知覺。
安靜沉默地聽完全程,盡管內(nèi)心已經(jīng)驚濤駭浪,可面上依舊平靜,但在聽到他說“永久退出娛樂圈,過一個普通人改過的生活”時,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手中的玻璃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為什么要退圈?他為什么突然宣布退圈?
她再也按捺不住,作為他的助理和拍檔,她是一步步看著他走到今天位置上的,整個過程有多辛苦,她都看在眼里,那是他的理想,他的信念,即便腿摔斷了依舊堅持拍完最后一個鏡頭的堅持,怎么說放棄就放棄了?
即使在從前最艱難,最委屈的時候,看個電影要隔幾排的時候,躲在車子后備箱偷偷跑去見他的時候,被他的粉絲寄死老鼠的時候,她都沒想過要讓他退圈,畢竟那是他的理想和追求。
她哪怕再渴望回歸普通人生活,委屈到一個人晚上在房間崩潰大哭,也忍住絕不干涉他的決定。
可為什么,都分開了,他卻讓步了呢?
從前沒給她的,現(xiàn)在想到要彌補了,會不會太遲了呢?
她腦中叫囂著不要管不要理,心里卻控制不住的溢滿酸澀,最終,實在忍不住,拿起手機,撥了那個雖然被拉黑,卻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
“滴滴滴”,他沒有接。
“滴滴滴滴滴”,又是一串忙音,他依舊沒有接。
她頹然的放下電話,一只手按住眉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情緒翻涌。
昏睡了整整一天,沈言非才從睡夢中醒過來,做了許許多多的夢,他記不清具體細(xì)節(jié),卻牢牢記著每個夢境的盡頭她都背對著他慢慢離開,無論他怎么想抓住,都只能徒勞地抓住一抹稀薄的空氣,讓他從頭到腳徹骨冰冷,渾身都像是泡在冰水中,冷得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