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東啞著嗓子說了聲謝謝,問封瑗張教練的情況怎么樣,封瑗給他的答案是,人還在icu,經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
病房里過于沉默,封瑗沒久待,事情說完就走了。
那個晚上,護工沒再進過病房,無人知曉,林旭東躺在病床上,盯著窗外的雪花看了一晚上,不解、無力、憤恨、隱忍,那些長久堆積深藏于心的情緒,在那個夜里肆意地發泄。
林旭東出院當天去了icu,那個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冰冷機器聲的病房,看見張學揚閉眼躺在病床上,周圍是數不清的管子,那些管子藏在被子之下,從張學揚的身上延伸出來,另一端連著機器或藥物亦或是別的。
他無法移開視線,在那躺著的人,是這些年來嚴厲指導他訓練的教練,也是在生活里像父親一樣暖心照顧他的人,如果不是張學揚在危機時刻刻意打方向盤,現在躺在里面的人就該是他。
張學揚是為了救他。
值得嗎?
林旭東無數次問自己。
從醫院出來,林旭東去了舊汀陵園,他帶了一捧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向日葵。
母親現在應該是快樂的吧,她應該已經見到想見的人了。
可是他不快樂,老天為什么沒有把他一并帶走呢。
林旭東不記得那段時間是怎么過的。
偌大的場地里就只有他一個人,其余的隊友都還在國外,就連青少年組的也去參加培訓,就剩他一個人。
他每天換著場地發呆。
要么是室內,面對一堆無法言語的冷冰冰的運動器材。要么是室外,冰天雪地里,或在賽道,或在靶場。
因為他什么也不能做,不能去比賽,也不能訓練。
醫生叮囑他,如果還想繼續接下來的運動生涯,就必須放棄短期內任何形式的運動。他得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么嬌貴,像個廢人。
他開始成宿成宿的做夢。
夢見他的母親從知道他在滑雪方面有天賦,到讓他進入預備隊,一步一步,逼著他拿下一個又一個第一。他試圖反抗,母親冷眼對他,他服從,他再次反抗,他試圖證明自己,可最后,母親死在他面前。
夢見那場慘烈的車禍,據說是連環撞,多人受傷,造成交通癱瘓,而最源頭的四車相撞,車里的人不是死亡就是重傷。
那些片段,在反復折磨著他,他的精神狀態,也是肉眼可見的越來越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