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怡開車離開萬云集團的總部大廈時,東方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但昨夜的驚濤駭浪顯然還未平息。趙家兄弟雖然“死得干凈”,但這件事的余波遠未平息。盛隆垮臺牽扯甚廣,后續的樁樁件件都需要謹慎處理。更重要的是,陳漢升那副失魂落魄又色厲內荏的樣子,讓她隱隱有些不安。于公于私,她都必須回唐家一趟,跟老爺子通個氣,把家里的態度摸清楚。
她驅車駛向京城西郊,一路穿過戒備森嚴的干休所區域,最終停在一座外觀低調的獨棟別墅前。這里是唐家的大宅,位于海淀區香山附近的玉泉山腳下,毗鄰頤和園,環境清幽,視野開闊,是許多高級干部和退居二線老領導的集中居住區之一。唐家所在的是一棟帶獨立小院的四層歐式別墅,不算最頂尖的奢華,但勝在位置核心,鬧中取靜,且象征意義非凡。
走進別墅,一股沉靜而略帶書卷氣的氛圍撲面而來。時間尚早,傭人們正輕手輕腳地在寬敞明亮的餐廳里布置早餐。精致的骨瓷餐具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幾碟清爽的小菜,一鍋熬得軟糯噴香的小米粥,還有幾屜冒著熱氣的京味點心,簡單卻透著講究。
餐廳里只有唐父一人。他穿著舒適的家居服,正坐在主位上看一份內參,神情平靜,仿佛昨夜京都外海的血雨腥風與他毫無關系。
“爸。”唐怡喚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但更多的是恭敬。
唐父抬起眼皮,目光掃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回來了?坐下吃點。”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唐怡在右手邊坐下,傭人立刻為她盛上一碗溫熱的粥。她沒什么胃口,用勺子輕輕攪動著,組織了一下語言,直接將盛隆集團趙家兄弟出逃之后被海警擊斃以及后續可能的影響簡明扼要地匯報了一遍。以及其中涉及的萬云集團潛在風險,向唐父做了匯報。她刻意隱去了她和陳漢升那場不愉快的爭執。
唐父聽完,放下手中的內參,威嚴地問道:“你又跟漢升吵架了?”
唐怡沉默了,沉默就是默認。
“越是這種時候,你越要對漢升好一點。你們倆感情好,他的膽子就不會這么小,這種時候他也會有信心一些。”唐父諄諄教誨道。
唐父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口粥,動作不疾不徐。他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盛隆那邊,尾巴處理干凈了就行。趙家兄弟自己立身不正,不識時務,怨不得旁人。”這話說得實在冠冕堂皇了些。“漢升那邊,你也安撫一下。告訴他,沉住氣,做好自己的分內事。這點風波,翻不了船,不必太過介懷,更不必……自亂陣腳。”最后幾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
兩條人命和一個集團的覆滅,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商業糾紛,這話太過輕描淡寫。唐怡心中了然,父親的態度已經很明確:趙家兄弟的死,是“咎由自取”,是“干凈”的結果;內里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并不會被深挖;陳漢升,只要他安分守己,唐家依然會保他。至于其中的血腥和齷齪?那都是“小節”,不值一提。
“是,爸,我明白了。”唐怡恭敬地應道。她環顧四周,發現只有父親一人用餐,不禁問道:“媽呢?還沒起?”
提到妻子,唐父臉上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一瞬:“你媽這幾天精神不太好,總說睡不踏實。今天周六,難得清靜,我就沒讓阿姨叫她。讓她多睡會兒吧,等會兒阿姨會把早餐給她送上去。”
唐怡聞言,心思立刻活絡起來。在這個家里,她的根基和真正的倚仗,是唐母蘇文金。
蘇文金是唐父第二任妻子,嫁過來并未生育,于是從唐家同宗抱養了唐怡,對唐怡視如己出。唐怡深知,自己這個養女能在唐家站穩腳跟,做唐家唯一的大小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父親看重母親,而對自己非常偏愛。
“媽不舒服?那我上去看看她吧。”唐怡立刻放下勺子。“正好我也沒胃口,我給她把早餐送上去,陪她說說話。”她不等父親表態,便起身走向廚房,親自挑選了幾樣母親愛吃的清淡點心和一碗溫熱的粥,放在托盤里。
唐父抬眼看了看她殷勤的背影,沒說什么,算是默許。
唐怡端著托盤,輕手輕腳地走上二樓,來到主臥套房外。她敲了敲門,里面傳來一聲略顯疲憊的“進來”。
唐怡推門而入。主臥空間極大,裝修是典雅的中式風格,紫檀木家具散發著沉靜的幽香。母親并沒有如父親所說還在休息,她已經起身,靜靜地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梳妝臺前。
她并未梳妝,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后,臉色有些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整個人透著濃濃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