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杰的案子,證據鐵的不能再鐵:人贓并獲,涉黃涉毒,辯無可辯。
然而,在某些不可明說的強大力量運作下,這案子竟硬生生拖了月余,遲遲未能進入審判程序。
畢竟是那家這一代為數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根苗”,雖不成器,卻也承載著某些期望。那家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關系,試圖找出程序上的漏洞,甚至不惜質疑證據來源的合法性。
江家二叔權衡再三,考慮到后續影響,最終強壓著悲痛欲絕的二嬸不許再插手撈人,以免引火燒身。
但這并未讓那家徹底死心,幾經輾轉,他們竟托人請動了京都來的刑警齊安,試圖為那成杰翻案。
齊安,京都刑警世家出身,年紀不過二十四五,卻已聲名鵲起。接手這樁“燙手山芋”,并非受那家恩惠或壓力,而是卷宗里那近乎完美的巧合引起了他的職業警覺。太過順暢的證據鏈,太過巧合的抓捕時間點,甚至那成杰被捕時的狀態都透著一種被安排的痕跡。這案子,像一件精心打磨過的贗品,反而激起了他追查真相的欲望。
此刻,在神州集團一間陳設簡潔的小會客室里,氣氛卻有些凝滯。
齊安坐在單人沙發上,正調試著桌上的執法記錄儀,紅色的指示燈亮起,無聲宣告著這場談話的正式性。
他的對面,張招娣端坐著,臉色平靜,帶著恰到好處的局促。江賢宇則姿態放松地坐在她側后方的長沙發上,長腿交迭,手里把玩著一個金屬打火機,不動聲色地籠罩著整個空間。
她現在的身份是江賢宇的生活助理和女朋友。這層身份,在此刻為她提供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張小姐,我是京都刑警支隊齊安。”他出示了證件,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刑警特有的穿透力,目光如探針般牢牢鎖住對面女子的臉,“現在依法向你詢問一些情況,請如實回答?!?/p>
“根據酒店監控顯示,在水云間酒店宴會當晚,22:47至23:15這段時間,你離開了宴會廳主區域,但后續的監控并未捕捉到你的明確去向?!饼R安目光如炬,緊盯著她的表情,“請問,這段時間你在哪里?具體做了什么?”
張招娣抬眼看向齊安,眼神清澈,帶著點被打擾的無奈:“齊警官,我穿著高跟鞋站了四個多小時,中場溜出去透透氣,找個地方坐下來緩緩,這很過分嗎?”她語氣自然,帶著點小抱怨,“會場太吵,我就找了個露臺坐了一會?!敝徊贿^正好是監控死角罷了。
齊安并未糾纏于露臺是否存在死角的問題,話鋒一轉,問題變得更加尖銳:“第二個問題。根據我們調查,那成杰當晚出現在你名下的1608房間。請問,他是如何進入你房間的?你是否知情?”
這個問題顯然在預料之中。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嶄新卻略顯局促的名牌小包里翻找起來。她終于掏出一張印著酒店logo的白色塑料房卡,輕輕推到齊安面前。燈光下,卡片邊緣長年磨損的細小劃痕清晰可見。
“這是我的房卡,從酒店回來,我就一直帶著沒還,就是怕像今天這樣,說不清楚。”她頓了頓,目光坦然地看著齊安,“至于那成杰怎么進的我房間,這您得問酒店。那天晚上,我根本沒回自己房間?!彼⑽阮^,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的江賢宇,臉頰微微泛紅,“我和我男朋友住在一起。他能作證?!?/p>
江賢宇適時地“嗯”了一聲,手指停止了把玩打火機,目光平靜地迎向齊安。
齊安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沒有過多糾纏。酒店為了省事和所謂的“客戶體驗”,給聲稱丟了房卡的客人臨時開門是常有的事。至于酒店方提供的監控記錄“恰巧”在那關鍵時間段出了問題,這種掩耳盜鈴的操作,他見得太多。沒有直接證據指向張招娣授意開門,再追問下去只會陷入僵局。
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更具壓迫性:“張女士,你認識一個綽號‘老k’的人嗎?他長期在烏鎮及周邊地區從事組織賣yin活動?!?/p>
“不認識?!睆堈墟坊卮鸬酶纱嗬洌凵駴]有絲毫閃爍。
齊安從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物證袋,里面是一迭用橡皮筋捆扎好的百元大鈔。他隔著透明袋子展示:“這是在‘老k’王奎的窩點內搜出的部分贓款?!饼R安的聲音冰冷,目光如鷹隼般鎖住她的雙眼?!敖涍^技術部門的痕檢處理,我們在其中三張連號鈔票的特定位置,清晰地提取到了你的指紋。對此,你作何解釋?”
小會客室里陷入一片寂靜。江賢宇的眼神瞬間尖銳起來,看向那迭錢。
張招娣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困擾,但并非驚慌。她仔細看了看物證袋,然后抬起頭,用一種近乎天真的疑惑語氣反問:“齊警官,現金上有我的指紋,這能說明什么呢?”她攤開雙手,姿態坦誠,邏輯清晰得完全不像一個沒什么見識的打工妹?!板X是流通的呀。我可能在某次購物取錢或者發工資的時候接觸過這些錢,然后不小心弄丟了?;蛘撸部赡苁潜恍⊥蛋亲吡宋业腻X包,里面的錢轉了幾手到了這個‘老k’手里。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至于那個‘老k’,他是涉案人員,甚至可能是主犯,他的話能信嗎?他敢出來當污點證人,指證我嗎?他就不怕把自己徹底釘死?”
這番伶牙俐齒的反問,條理清晰,直指關鍵。齊安心中微動,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正視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她太鎮定了,反應也太快了。
他不動聲色,拋出了另一個看似更直接的證據:“張招娣,我們找到了當晚在酒店衛生間工作的女服務生李梅。她向我們指認,你在酒會中途,大約22:50左右,曾以手機沒電為由,借用過她的手機,并承諾很快歸還。而那個舉報1608房間涉黃涉毒的匿名報警電話,經技術溯源,正是用李梅登記在冊的這部手機撥出的。時間、地點、人證,高度吻合。對此,你如何解釋?”
這個問題,張招娣沒有了剛才的從容伶俐。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起來,微微垂下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