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冷空氣重新進入鼻腔,魏九已經將面具重新戴好。
他雙手壓著她的雙手,雙腳壓著她的雙腳,那雙墨黑的眼眸,蘊藏著疾風驟雨,正一眨不眨地迫視著她。
韓紀被他制住手腳,渾身毫無力氣反抗,便是有,她也心虛得很。
只不過她這個人便是心虛,也不會現在面上。
一片陰影之中,她灰撲撲的臉上忽然綻放出笑容,眼睛與牙齒亮晶晶地反射著月光。
她道:“三師兄,你大半夜不睡覺,抓著我的手腳做什么?”魏九猶如被電打過般連忙松開她的手腳,退至黑暗之中,并未開口與韓紀說話。
韓紀自知理虧,麻溜地翻身上床,蓋上被子,閉上眼睛,便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許多。
只是魏九的目光始終黏在她身上,韓紀在黑夜之中,被他瞧得冷汗直冒,后頸發毛,哪里還能睡得著。
她只得不住地在床上翻身,避開魏九的目光。
可誰能真的避開一個人的目光呢?即使是拿被子擋住視線,那人依然在韓紀腦海中注視著她。
魏九終于開口:“你從前也見過我的臉,你不喜歡,現在為什么又要揭開?”韓紀愣了愣,意識到他是在說楚清妙說他長得丑的事情,連忙解釋道:“我……我就是好奇,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魏九默然半晌,顫聲道:“你先前說,你的心出了問題,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韓紀掀開被子,反駁道:“我都說了,我是生病了,要不然就是我現在身體太虛弱了。
總而言之,我是不可能有喜歡的人的,情愛現在只是我修行道路上的累贅。
”韓紀頓了一頓,終于看向黑暗之中魏九的身影。
她咬了咬牙,狠心道:“你總不會認為我那樣是喜歡你吧?其實你想錯了,我很感謝你一路上對我的幫助,可是,我不會愛上任何人。
”魏九感覺自己的咽喉被一根針穿過,剎那之間,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
他看著韓紀那張冷冰冰的臉,心中一陣刺痛。
他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只是點了點頭,慢慢地松開門栓,推門而出。
韓紀看著他那不知有多么落寞的背影,幽幽嘆息了一聲,喃喃道:“不要怪我對你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世上的好女子如此之多,你又何必為我分神。
”屋外的魏九自然是聽見了這句話,他緊靠著房門,重重地喘了一口氣,解下銀色面具,伸手撫摸自己的臉頰及唇瓣。
心如亂麻,如沸水,如燒紅的炭火,如紛飛的柳絮;如寒冰,如鋒利的刀刃,飄落的雪花,如……如什么呢?他不知道怎么描述這種感覺,只感覺到,心不是心,是一切除了心臟之外的其他事物。
夜空飄下細雨,這個季節,正是山雨多發時。
魏九緩緩走到雨中,企圖用細雨落地的聲音掩蓋那擾得他不得安寧的聲音。
可待細雨如密密麻麻的蛛卵般掛在他的發間,染白他的眉毛,打shi他的衣裳時,他依舊可以在樹影搖曳聲中,在細雨沙沙聲中,在云層浮動聲中,清清楚楚地聽見茅草屋內那個人的呼吸聲。
魏九想起摔進屋中時,韓紀問的那個問題。
她說:“我的心出了問題,它突然跳得很快很快,像那種……往外跳一樣,我完全控制不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可是從前不會這樣。
”魏九后知后覺地摸著自己的xiong膛,驚恐而慌亂地感察著xiong腔之中心臟的跳動。
他害怕極了,他慌亂極了,因為他終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