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生身子一顫,緩緩抬頭,灰白的眸子凝視著那團人影,驚疑道:“清妙,是你么清妙?”那團人影如潮水一般向楚淮生散去。
楚淮生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顫抖著伸出手去觸摸那團人影,可伸手摸去,只是淡淡一層水霧,他只感覺有些冰冷shi潤,其余的什么也沒有感受到。
他終于落下淚來,嘶聲道:“為師和你說過的,裴云齊不可信,逍遙峰不可信;為師和你說過……這一切的一切都不用你管……讓你速速回玉蒼派找素卿師叔……你為什么不聽……為什么不聽!”白霧凝成的頭顱靠在楚淮生手邊,嗡鳴聲響了起來,似在討饒,又似在告別。
楚淮生淚流滿面,痛心疾首道:“逆徒……逆徒……”韓紀不想再打擾這師徒最后的時光,輕輕推門而出,轉身將竹門緊緊合上。
門外,數十個弟子從回廊下、石階上、圓柱后抬起頭來,一道道焦急的目光落在韓紀身上。
楚清季焦急問:“師父說什么了?他怎么樣了?”韓紀道:“他問了我這段時間在山下過得如何,我和他說了,他便說有些累,想休息休息。
”楚清季垂下眼簾,神情愁苦,喃喃道:“只可惜楚寒師弟還沒有找到,從逍遙峰回來后,師父每日最掛心的便是你和他。
如今你回來了,卻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過得如何,受苦沒有。
”楚清儀咳嗽一聲,不大自在地說:“楚寒那小子,又聰明又勤奮,現下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清閑去了,我看咱們還是別操心他,先操心操心師父吧。
”月亮升起,薄霧不散,月光朦朦朧朧地灑在石階上。
竹屋內,燭火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來,房內忽明忽暗,燭火就要熄滅了。
都說人死如燈滅,看見飄搖的燭影之時,楚清季心中所想便是這句話。
她眼前驟然浮現楚淮生冰冷的尸身,圓睜的雙眼。
她不敢去想,不敢去看,因此手附在竹門之上,卻不敢推開。
“去請越神醫!快!”她慌亂地發號施令,幾個小弟子便飛快地往江素卿與越明溪議事的竹亭趕去。
竹門嘎吱一聲被楚清儀推開,他闖入屋內,狂風匯入房中,燭火被吹得更加渺小。
頃刻間,竹屋內一片黑暗,死氣沉沉。
薄霧在此時散開,月光從窗牖之中灑落。
楚清儀借著月光往那木床上看去,輕紗浮動間一只蒼老的手垂落在床畔。
那只手干枯似枯木,扭曲似老藤,毫無生氣,根本不是活人的手。
“師父!”楚清儀慘呼一聲,跌坐在地,踉踉蹌蹌地往外爬,邊爬邊喊,“來人吶!救救我師父!救救我師父!”越明溪趕到房門前時,便見玉蒼派的弟子們從里到外鬧鬧嚷嚷,更有甚者已經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心中一驚,連忙奔入房中,恰好被哭嚎的楚清儀抱住腳。
“越神醫,你救救我師父!”越明溪一腳將他踹開,三步并做兩步來到床畔,先探楚淮生的鼻息與脈搏,再撈起他垂落的手來把脈。
“奇怪。
”他不禁喃喃道。
其余弟子也擠入房中,一個個墊著腳、伸長脖頸,小心翼翼地查看楚淮生的情況,從背面看,真是一群被提著脖頸的大鵝。
越明溪將楚淮生的手掖回被中,迎上趕來的江素卿。
“越小神醫,我師兄如何?”江素卿很是焦急,便是喝退周身的弟子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