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定的安排正中侯景下懷。對侯景而言,此時回懷朔軍中對自己而言就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絕佳位置——賀蘭定是最后的贏家,那自己就是賀蘭家的人,跟著一起雞犬升天。要是楊鈞技高一疇,那自己早前與賀蘭的粘連早已一筆抹去,也影響不到自己。
因此,侯景欣然同意了賀蘭定對自己的安排。
整個賀蘭部落如同一個巨大的機器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拆卸、搬運、裝車。長長的馬隊一路向北,穿過幽綠的草原,抵達新的聚居地。
技術人員是第一批撤離的。工匠組、打鐵隊都是賀蘭部落最最寶貴的財富。如今還多了一個制藥組,就兩人,正是阿昭從宮中送出來的兩位退休的宮女。
兩位原本在尚藥局做活,雖然沒有正經學過醫術,但是在尚藥局她們接觸到的是大魏最頂尖的醫療水準,長達二十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對望聞問切之術略有小成,而且極善制藥。
對于剛到懷朔,還未能落腳,又要遷居更北之地,兩位藥師沒有任何怨懟。她們像是沉默的羔羊,主人將她們牽到哪兒栓著,她們便在哪兒吃草。
或者說,大部分的賀蘭族人,以及陸陸續續加入賀蘭部落的那些流民們,他們都像是溫馴的羔羊。賀蘭定領他們往哪兒去,他們便往哪兒去。
這種沉甸甸的信任和依賴讓賀蘭定在無數個深夜中輾轉難眠,他無法克制地從頭開始復盤,思索推敲每一個細節,推演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自己還需要有哪些應對措施——他怕自己辜負了這些信任。
至于遠在洛陽的阿昭,他是真的顧不上了——幕后之人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是元叉,要么是劉騰。賀蘭定更傾向于是劉騰,因為劉記商行是劉騰的產業。而劉記商行可以說是整個大魏對賀蘭定的底細了解最透徹的存在。
從風靡南北兩國的豆制品,到后來的精鹽、晶糖,只有劉記商行清楚知道這些富可敵國的方子從賀蘭定手里出來——賀蘭定終究為自己往日的粗枝大葉付出了代價。
不管怎么樣,對方盯上了自己,又怎么會放過宮中的阿昭呢?可是,賀蘭定已是自身難保,更論其他呢。
賀蘭定擔心阿昭的處境,卻不知自己這一回的猜測并不全然正確。小小的賀蘭部落根本入不了那人的眼吶。
一切的起因源自任城王元澄覺得朝廷對六鎮守將的任用選擇太過輕率,萬一蠕蠕南下,恐難以抵擋,危及皇陵。因此上書要求胡太后注重守邊將領的選派,嚴肅政治軍紀。
劉騰趁此機會,插手北方軍鎮軍務。他的確看上了懷朔,但是他想要的是以懷朔為跳板,掌握北方六鎮,以此國之爪牙轄制國之肺腑。
能夠從一個目不識丁的小太監一步步走向大魏朝堂的權利巔峰,劉騰又怎么是短視之人呢?一個小小的賀蘭部落他還不放在眼中。他要的是更多!
此時的洛陽皇宮中,阿昭也知道懷朔鎮將變動一事,她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如今她自己手中的屑末權利全都都是源自胡太后的施舍,根本沒有任何自主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