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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2頁）

聞言，高婁斤也沉默了，不提去賀蘭部落做工的事了。可一想到那些等同于白撿一般的五銖錢就這么沒了，依舊心痛不已，低聲嘟囔著，“面子、面子！面子能有吃飯穿衣重要？！”

爭執(zhí)的夫妻二人卻不知提早下值的高歡在門外將兩人的對話全都聽了去，包括那句“面子能有吃飯穿衣重要？”

高歡沉默地立在門外，稀薄的冬日夕陽落在他的身上，在斑駁的土墻根上打下了一道孤寂的影子。

和所有的六鎮(zhèn)兒郎一樣，高歡是壓抑的。現(xiàn)行的制度體系如同牢籠一樣將所有人困在了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他們茫然又暴動，對朝廷充滿希望的同時又克制不住咒罵和唾棄。

他們祈求一個英明神武的陛下來帶領(lǐng)他們脫離泥潭走向光明，卻又知道這一天興許永遠不會到來。

高歡更加理智和矛盾。一方面，他清晰地知道如今的六鎮(zhèn)是沒有出路的，更知道渺小如螻蟻的自己在六鎮(zhèn)這輛破車上也不會有出路的。

另一方面，他自覺不與他人同，因此哪怕生于漢學(xué)教化稀薄的六鎮(zhèn)，哪怕自己大字不識幾個，根本不知道所謂君子六儀是什么，高歡卻一直嚴格要求自己：衣服可以不華麗，但必須干凈；形容可以憔悴，但必須整齊。

高歡知道自己的這一堅持落在很多人眼中是非常可笑的，甚至當(dāng)面點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就如姐姐剛剛所言：“面子能有吃飯穿衣重要？”

可是無論旁人怎么說、怎么質(zhì)疑，高歡從不動搖。生活已然如此，現(xiàn)狀便是這般高歡卻不想潦草地應(yīng)付完這一生，他想要有尊嚴地活下，而“尊嚴”須得從最小的細節(jié)上去呵護。

而此時此刻，聽著姐姐、姐夫為了照顧自己的體面而放棄一份唾手可得的家庭額外收入，高歡的心里不是滋味。他情不自禁摩挲了一下衣角，摸到了一個香包。

那香包的面料精美無比，在夕陽的余暉之下反射著寶玉一般的光澤。可是香包縫制的針腳卻很粗糙，摸著有些磕手，甚至還不如高歡自己縫制衣物時的針腳細密整齊。

想到那個多次私下給自己送來財物的小女子，高歡幽幽嘆了口氣，捏著香包的手又緊了幾分——未來的路到底何去何從？面子和里子孰輕孰重？

迷茫中的高歡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了賀蘭定的模樣，這個年輕的胡人首領(lǐng)無比篤定地說著：[賀六渾，你以后一定會干出一份大事業(yè)的！]

“哎呦！”尉景出門，迎頭撞上了正柱著當(dāng)木頭樁子的高歡，嚇了一大跳。

暮色四合，光線昏暗，尉景看不清高歡的神色，只覺氣氛有些不對，忙問，“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备邭g捏緊香包，嘴角扯出一個笑來，“有個大好事，只是不知該如何說予姐姐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