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君的背影從那條縫里一閃而過。
裴京郁訝然地動了動眉梢,顯然是設(shè)想到了諸多種情況,就是沒料到小少爺選擇了最正常的方式開了門。
他不緊不慢,伸了食指抵著將門縫推開一半,里頭的人只給他留了個不好惹的后腦勺。
他也不急著進,倚在門框上遠遠望過去,明知故問地又重復(fù)了一遍:“能進么小朋友?”
謝昭君頭也不抬,沒好氣地說:“這你家,你問我?”
這個時候知道戶主是誰了,剛剛分地盤的時候可沒見著有顧慮。
裴京郁笑了一聲,得了應(yīng)允進了門,順手將房門往后一推,給合上了。
謝昭君手指無意識地蜷了一下。
裴京郁安排的這間房間雖然大,但這種大也只是對一個人來說剛好有些寬敞。如今關(guān)了門,塞了兩個人高腿長的男人在里頭,就襯得房間有些狹小,甚至逼仄。
謝昭君聽力一向敏感,這樣古怪的安靜氛圍里,隱約還能聽見裴京郁均勻的呼吸起伏。這種聲音給人一種他們挨得極近的錯覺,會偽造一種親近的假象。
謝昭君不是容易和人親近的性子,特別是這一身生人勿近的氣質(zhì),基本上能將路過人全趕到一百米開外。如今和這位今天剛見上面的“舅舅”共處一室,心里非常變扭,特別是這位裴姓舅舅的笑面虎模樣和裴韻同出一派,并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現(xiàn)在都有點納悶,是不是姓裴的都這樣,還是只有他們一家子這樣。
反正,這種感覺讓他不爽。
大少爺從不委屈自己,堅信不爽不能消失但是可以轉(zhuǎn)移,只要讓別人不爽了他就可以爽一爽了。于是毫不糾結(jié)地轉(zhuǎn)過頭,冷冰冰地看向裴京郁,嘴唇動了動:“滾出去?!?/p>
裴京郁:“?”
他笑了,彎著眉眼說:“不好吧,我才剛進來。”
“那正好,你就當(dāng)作沒進來?!敝x昭君毫不留情,冷酷得像個沒有感情的殺手。
裴京郁“嘖”了一聲,將一直低放著的左手抬了抬,引了這位殺手的注意,笑道:“留點面子,我是來送外賣的?!?/p>
謝昭君這才發(fā)現(xiàn),他手里拿了個玻璃杯,里面裝著乳白色的牛奶。
那杯牛奶看上去挺熱的,正往外冒著霧氣,玻璃杯里壁上被蒸騰出了水珠,有幾顆蓄得飽滿了的水珠,沿著杯壁往下滑落,又融進牛奶里。
裴京郁握著杯子的那只手,指腹和牛奶就隔了層薄薄的玻璃,一般來說皮膚受到這種程度的熱意,相當(dāng)于活血化瘀,怎么也會浮一層熱出來的紅。
但是他的指腹依舊是蒼白的,像雕塑館里的工藝品一樣沒有溫度,謝昭君光是看著就能想象到那種涼意。
裴京郁走近幾步,將玻璃杯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見他愣神,伸了那只謝昭君正看著的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后悔對新任飼養(yǎng)員擺脾氣了?”
他笑了笑,停了一會兒又說:“你放心,我責(zé)任心挺重,不至于讓臭脾氣的小貓挨餓?!?/p>
“你真該連腦子一起治治?!敝x昭君無可救藥地看了他一眼,下巴對著桌上那杯牛奶點了點,抬頭望他,“她跟你說的?”
這話說得云里霧里的,但是他們心照不宣,一聽就能聽出來這個“她”指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