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像是硬生生地從他的天靈蓋里灌進來,懷雍面如金紙,不住地戰(zhàn)栗。
父皇問:“說吧,是誰干的?”
殺了
懷雍哪里敢說?
他勉力坐起身子,不僅是因為病的沒力氣,更是莫大的恐懼讓他連用手臂支住自己都快要做不到了,事到如今,他還是不想承認,裝傻充愣地反問:“父皇是什么意思……”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微弱到應當都無法驚擾停在宮燈紙罩外的飛蛾。
他抵死的謊言被父皇的一聲嗤笑給打斷。
父皇厭惡至極地道:“你還有臉問我是什么意思?你瞞著朕在外頭和野男人無媒茍合,甚至懷上了孩子。”
父皇的確是氣到了極點,一點遮羞布也不給他留,就這樣赤裸裸地將他所做的丑事全部攤開出來。
竟然沒有打他罵他,懷雍卻有一種被父皇狠狠打了一巴掌的錯覺。
他從小到大,別說打他了,就是罵他就沒有過的。
更別說這樣嫌棄他惡心丟人。
懷雍魂震出體般的又急又慌,腦袋瞬間充滿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恍惚之間,從這極端的羞恥感中生起一股力氣,顧不得體面尊貴,懷雍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龍榻上下來,跪在地上:“是、是兒臣錯了。”
這時,杜公公深彎著腰,雙眼只盯著自己腳尖地進來,附在父皇耳邊飛快低語了兩句。
懷雍一點也聽不到,只跪在地上,額頭緊貼地面,冷汗和眼淚倒著流淌滴落。
杜公公進來一趟,又走了。
父皇似乎沒有了動靜,重復問了一遍,聲音輕飄飄地落在他的頭頂:“到底是誰干的?你敢背朕做出這等丑事,卻不敢說嗎?”
懷雍抿緊嘴唇,抖得更厲害了。
父皇:“過來。”
懷雍正要動,但是身子病弱,又跪了那么久,膝蓋很疼,一時沒有能立即動身,便聽父皇略拔高聲音,又拍一下扶手上的龍頭,罵他:“朕讓你過來!”
懷雍連忙膝行爬到父皇面前。
父皇:“抬起頭來。”
懷雍怕得不成,剛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父皇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又往上一些,捏住他的下頜臉頰,像是把他這顆頭顱捧在手心。
隨之,父皇也稍稍俯身下來,自上而下與他面對面,一字一句,失望透頂?shù)卣f:“懷雍啊懷雍,我辛苦費心費力地栽培你可不是為了讓你雌伏在某個男人的身下為他生兒育女的。我為你準備了那么多榮華富貴,只需要你聽話就行。為什么你連聽話都做不到呢?”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喜歡男人?是因為你天生的缺陷在作祟嗎?”
父皇用力捏住他的臉,暴戾地問:“說。”
懷雍早已淚流滿面,不敢去看父皇:“是兒臣自己荒唐,我與那人也只有一面之緣,我自己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父皇氣到極點,聲音甚至顯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平靜:“就這么喜歡?死到臨頭了還不肯說奸夫是誰是吧?”
話音未落,他猛然松手,抓住懷雍的胳膊,像是提著一個木偶般,將僅著一身雪白里衣、披頭散發(fā)的懷雍扯到了帝宮的里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