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雍看了怪來氣的,心想父皇到底還是小看他,認定他沒兩天就會叫苦連天地回來低頭認錯了。
他偏不要低頭。
為何他們總覺得他嬌氣?
他和赫連夜一起練武的時候哪次偷懶過!
盧敬錫得知他終于得償所愿,得到了外出歷練的機會,敬酒恭喜他:“這下可好了,小雍,不,我應該稱你為‘懷大人’還是‘懷監軍’更好?”
懷雍:“還是叫我‘小雍’吧,你我之間,沒必要那么一板一眼。”他感謝盧敬錫,“我還得多謝你,要不是有你的勸諫,大概我還在尚書臺偷懶,對自己的境遇之糟糕渾然不覺。”
盧敬錫:“哪里的話?你哪里是不知道,你只是一葉障目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懷雍腰間的水蒼玉上,苦笑兩聲道:“看來皇上對你還是與那人不同的,如此試探一下也好,等將來你有所成就了,旁人也不會再對你說三道四了。”
懷雍下定決心道:“去都去了,我自然是要做出一番事業才肯回來的。”
“不過,此行路途遙遠,也不知道要打多久的仗,有一段時日我是見不到你了,我會想念你的,文起。”
等到出發當日。
寅時。
夜既已逝,白晝未升,皎皎明月印在蒼灰淺藍的天上。
盧敬錫來送他,與他執手贈詩道:“將別還似共,江邊月滿樓;臨風水云間,揮手意難收。山河連戰鼓,策馬平邊川;一去知何日,青旗帶暮愁。”
“今日別君,不知何日才能再見,我心有千結。唯愿你能一償夙愿,得報丹心碧血的志向,平安歸來,終就賢名。”
懷雍愁思滿腹,站在護舷板旁,回首長望,仿似將京中的萬千繁華盡收眼底,他懇切地請求道:“文起,一定要與我寫信。我不在京中,京中的大事小節難以知曉——尤其是關于父皇。當然,不是要你打探宮中秘事,是有些事,等到連你都知道了,便已經不能算是是無關緊要了。屆時,若是我能得知,也好寫信給父皇。多有麻煩,感激不盡。”
……
等到真的上路以后。
懷雍終于明白父皇說要讓他吃苦頭的真正含義。
父皇雖說封給他符節令一職,肯定不算芝麻小官,但他以前出行時坐的馬車、吃的食物、穿的衣鞋,一概不再特殊對待。
每日趕一整天路,顛得屁股疼,晚上落腳的是驛站的普通屋子,好處是他一個人睡,壞處是這還不如他府上奴仆的房間。
他吃的也很糟糕,有天趕了好幾天路,終于買著幾個饅頭,灰撲撲的,噎嗓子不說,偶爾里面還有碎石子,他得小心不把牙都給崩掉。
懷雍想,要是父皇見了他如今的狼狽樣子,一準要笑話他。
一想要會被父皇笑話,他就咬緊牙關,惡狠狠地咀嚼肉干和饅頭。
轉眼過去近一個月。
這是抵達軍營前的最后一個驛站。
懷雍讓人準備水,他必須洗個干凈。
護衛長是個面黑蓄髯的三旬大漢,姓荊,總扮起一張臭臉,說:“皇上交代了……”
懷雍煩不勝煩:“我知道父皇交代了什么,我這不是也沒有提出別的要求過嗎?這么多天了,已經快到軍營了,我要個水洗澡怎么了?難道要我蓬頭垢面地去見人嗎?”
荊護衛打量著他,說:“您看上去不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