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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敬錫站在盧府門口,一直目送懷雍的馬車消失在街角后才翻身回去。
母親在大廳等他,在他經過時叫住他,意有所指地說。
“別學你父親,一把年紀了才要孩子,求神拜佛只得你一個。”
“早點娶妻納妾,也好早點開枝散葉。既你不愿意在正妻之前有侍妾,那就趕緊娶妻。我身子骨還算硬朗,到時可以幫你們小夫妻帶孩子,你還在憂心什么?”
“先前你說你官位低微,不想講究小門小戶的女子,而今你已尊為四品,怎么也算小有立業。今日蔣家夫人約為娘去看戲,我看他家的女兒就很不錯……”
盧敬錫推托說:“過些日子就是皇家春宴,這次孩兒與上次有天翻地覆的不同,說不定皇上有為我安排,等到春宴過后也不遲。”
話音剛落。
母親手中的茶盞便重重拍在桌上,剛才拂沫拂了好久,到茶水都涼了也沒喝幾口,茶水濺出來:“一日拖一日,一月拖一月,你究竟想要拖到幾歲。你現在是官威大了,在娘面前也要擺架子?皇上安排?你等皇上給你怎么安排?你還想當駙馬、自毀前程不成?”
盧敬錫撩開下衫,熟練跪下,背卻筆直:“孩兒不敢。只是希望娘再等一等,求求您,再多等一等。”
他艱澀自嘲地說:“我、我在整理了。”他也說不上究竟是在整理什么,繼續說,“娘,請再耐心等,春宴以后,等他們都有親事了,我就聽從您的話,擇一名門淑女傳宗接代。”
回到自己院子。
桌上一片還是懷雍離開時的模樣,盧敬錫特地交代了丫鬟不要整理。
盧敬錫將懷雍用來擦手以后隨意丟在一旁的帕子拿起,取來一張沒用過的紙包好走進里屋。
在他書房柜子的最深處,有個上鎖的箱籠,早些年從小的換成大的,拿取十分不方便,他輕易也不會動。
打開箱籠。
里面亂中有序地放了許多東西。
乍一看沒一件值錢玩意。
抄到一半寫錯字扔掉的草稿,干枯發黃的草編的手環,一片落葉,一小枚桃核……這都不能說不值錢了,這全是普世意義的垃圾。
其中有件綾布里衣。
正是當初懷雍在他家留宿那一夜穿的。
他拿起來摸了又摸,嗅問,已經沒有懷雍身上的香味了。
是的。
這一箱子全是懷雍無意中遺留的東西。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是舍不得扔。
不知不覺這些年就留了這么多。
懷雍給他的那幾分若有似無的情絲就這樣纏著他,一纏數年,也沒發生什么大事,似乎只是隨著他們少年時光的離去漸漸散了。
他一直理不清,或許以后永遠也理不清了。
舍不得又能如何?
世上所有人這一生大抵都是學會舍得的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