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小命不保的官差瑟瑟發抖地說:“真的,真的,半句虛話都沒有。聽說兩個月前皇上就派了新旨意,說讓大家都回去,不要再追查您了。”
“大家都知道了,我因為跑得太遠,這個月才剛收到消息……不信你看我身上的信,都有官府印鑒的。”
憐憫
懷雍扮作個書生,踏上回京的路,一路正大光明走的官道。
因是自北而南,路上遇見了好些從北漠逃出來,準備投奔南齊朝廷的書生。
說是文人又不盡然,能千里迢迢渡過山水,怎么會是個只讀書的書生,個個都是左手拿書卷,右手拿寶劍的。
既然都是去京城的,干脆結伴而行。
酒酣耳熱之際,眾人會說起舊京的騷亂,言語間是一腔敬佩:“這世間還是有公道的!看那吳賊,猖狂那么多年,到頭來終得報應,死的不如一只螻蟻!”
隨即,旁人也會聲聲附和,甚至繪聲繪色地描述吳王陳謙如何被義士刺殺,而那六王爺拓跋弋又是如何無能為力。
接著,還要控訴委屈,說他們這些被留在江的南邊,來不及離開的舊士族這些年來在北漠殘暴的統治下受了太多委屈,不少人為了生計甚至還要忍辱負重,在北漠人手下辦事。
正是這一場驚天破地的刺殺讓他們驟然醒來,明日復明日,再等下去,頭發就要全白了,還能剩下多少時間報效國家?不如現在就背起行囊。
逃出北漠,來到南齊的領土上,已經讓他們精神大振,然后便是期待去到京城后尋得良主,一展抱負,興復家族。
在這暢想未來、吟詩作對的時候,懷雍總是獨自坐在一旁,靜默不語。
閑時,一位同伴姓王的書生私下給予他建議:“荊兄何不蓄須?有了胡髭會讓荊兄你看上去更穩重可靠。這相貌太好或者太不好恐怕都會耽誤前途。”
這話說得委婉,卻不失為肺腑之言。
懷雍笑笑說:“馬上就到京城了,哪還來得及?”
頭發花白的王書生搖了搖頭:“你這般年輕,哪有來不及一說。”
翌日。
一行人在正午時分終于遠遠見到了建京的城墻,頓時望梅生津般渾身充滿了氣力。
望山跑死馬。
看著快到了,但他們緊趕慢趕,黃昏時分才將將趕到了建京城門口,排隊進城的人多如長蛇,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在太陽落山前順利被放進去。
王書生聽見旁邊應當是建京本地的百姓小聲議論,“咦,那不是杜公公嗎?他怎么在這?”
“早上我出城時他便在這等了,等了一整天了,都沒找個座兒,光站著。因連他都站著,今兒城門口的官爺沒一個敢坐下偷懶,和我們一樣累了一整天。哈哈。”
杜公公?是哪位杜公公?
王書生大致打聽過建京的形勢,但到底山高路遠,消息傳到他那里也不知道是第幾手了的。而據他所知,建京皇家宮廷中,最是有權有勢的那位太監便姓杜,正是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太監總管。
茜紅色的夕陽迎面朝來,讓王書生瞇起眼睛,在他探頭望過去的時候,那位錦衣華服的太監總管也看向他們這里。
隨后,杜公公親自領著玉輦快步地來到他們面前。
周遭一切人聲都靜沒了。
杜公公眼中沒有他人,眼含笑意地對懷雍說:“懷大人,皇上命咱家一早過來接您呢,您受累了,趕緊上輦歇歇腳吧。”
眾人噤聲,眼睜睜看著他們這個少言寡語的同伴書生被大內總管畢恭畢敬地請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