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暫停?!?/p>
聽到耳機里的指令時,甚至感覺如釋重負,狙擊槍收起,壓迫感也緊跟著消失,電話掛斷,對講機傳來莊偉良的聲音,“把槍收了?!?/p>
云梯上的人朝下看了一眼,干脆利落收槍下樓,莊偉良只當宋文柏多想,而宋文柏自始至終沒離開過云梯的眼神終于移開,黑傘抬起,側目望向遠處的高樓。
高樓天臺,shi透的口香糖紙黏在水泥地里,被雨珠打成零碎紙屑,冰冷水珠浸透帽檐,支撐槍托的兩腳架立在水泥護欄,許舟單膝跪地,配合肘膝增強穩定。
自上而下的視角,再加上天花板遮擋,瞄準鏡里只能看到一雙男士皮鞋,過了幾秒,目標對象終于動了,許舟隨之移動槍口。
打火機的藍火忽閃忽滅,任何細微的動作皆收入眼底,許舟右手握緊護木,被雨打shi的睫毛顫了顫。
她在發抖。
那晚,她說的每句話都是在告別,她的名字是她最后的遺言。槍身驟然被握緊,槍口偏移,許舟離了槍,右手一下下錘在墻上,指縫冒出的紅線轉眼被雨水打散稀釋。
許舟抓緊xiong口的衣服,像是痛極了,頭低垂著,佝僂著腰,如果當初的自己知道將她留在安城是這樣的結局,他還會那么貪心嗎。
密集雨聲稍有停緩,雨停的片刻,有鳥兒啼叫著飛出,本是低飛,盤旋、爬升,翱翔于天際,看著這鳥兒,許舟莫名眼熱,重新握緊槍。
這座牢籠,該他去坐。他要她清白干凈,要她比天上高飛的鳥兒更自由。
放在打火按鈕上的手指一寸不敢移,傾斜雨絲吹入,林書音肩膀顫抖,冷得差點拿不住打火機。
火苗突然離遠,林書音伸長手臂對準鐵桶,眼中決然不屈,像是在用這種方式輕視著他的威脅。
「那就一起死吧?!?/p>
身體被擁入懷,耳邊輕笑不止,林書音身體僵硬,她自以為惡毒的詛咒在他聽來卻是最美好的祝福。
滾燙火焰被掩于掌下,被灼傷的修長手指還帶有余溫,順勢鉆進指縫,短暫的怔然過后,十指已經相扣。
手掌間是一枚發燙的打火機,林書音沒有掙扎,平靜地被抱在懷里,真沒想到她人生結束的地方是這里,是和他一起。
聞著純凈氣息,他總是淡然的,包括身上的氣味,輕蔑別人的生命,對自己的死亡也帶著近乎殘酷的淡漠。
約定地點是化工廠,他怎么會看不出她的用意,這座工廠是她為他們選的葬身之地,但他還是來了。
因為那個不存在的“孩子”,他明知是算計,卻還是執迷于這個可能。
天邊泛起魚肚白,僵持一夜,久等不到結果的狙擊手得到新的指令,再次將槍對準后背。
長指忽的抽出,掌心一空,林書音愕然抬頭,兩人靠得極近,鏡片后的眼中帶著淺淡的笑意,林書音卻讀懂了深藏在這雙眼睛里的其他東西。
他一直都知道她沒有懷孕。
“書音,死是世界上最簡單的方式,但事情不是這樣就能解決?!?/p>
黎堯聲音漠然,視線從前方對準的槍口移向遠處高樓,在走出化工廠的那一刻起,他將會被嚴密看押,他向來無法隨心所欲,習慣禁錮和束縛后,自由于他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何世祺想要政績,自會想辦法從他嘴里撬開想要的東西,到時再做交易重新謀劃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