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邪鄭重謝過。
沈景玉的目光落回他身上,帶著長輩的關切之聲:“今夜,不準備宿在師傅這里么?”殷無邪調皮地笑了笑,道:“弟子在緣來客棧開了兩間房,師傅若想我,喊我一聲,我便隨時過來。
”未說出口的話是,方才在客棧門前短暫告別時,他心頭竟莫名涌現(xiàn)出一絲類似拋棄的愧疚之感。
想來這種感覺實在是怪異,他們二人相識不過短短四日,一路上卻形影不離。
每每投宿客棧,掌柜或者小二遞過門鑰之時,總帶著狹促的笑意,語帶雙關地問一句:“二位客官,真不要一間房么?”夜游對周邊這些聲音聽而不聞,想必她決意隨形之時,便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只是殷無邪不知,她對他的信任,究竟從何而來?難道,自己長著一張令人全然信任的臉?沈景玉微微一笑,突然一轉話題,道:“對了,明年的文武修絕大會,你還是不打算參加?”殷無邪沒有絲毫猶豫,語氣平靜:“不想。
”沈景玉道:“這些年,為師心中一直困惑,以你的資質與修為,完全可以去角逐文武雙絕的尊位,為何甘愿止步于此?”殷無邪目光投向燈罩內跳躍的火焰,那光芒襯得他眉眼更加深邃英俊。
“弟子并非輕視長生之道。
只是,若得長生,歲月無盡,看身畔熟悉之親友漸漸老去,離去,化作一抹黃土消散于天地之間,而自己依然活在這世上。
弟子修為有限,無心也無力忍受次次告別。
既然無心于成神,又何必去參加雙絕的角逐,將此名額讓于他人不好?”頓了頓,又道:“弟子如今這般便很好,身為上門徒,又可以四處游歷,斬尸除魔,又可以珍惜歲月有限,歷生老病死,體會人間煙火。
與其在無盡歲月中咀嚼孤獨,不如在有限光陰中活得盡興。
”沈景玉凝視著他,腦海中不由地閃過這許多年來師徒二人朝夕相處的回憶。
他了然地點頭,道:“不老不死,是多少王侯將相天下英豪的畢生追求,沒想到你想得超然,根本不愿。
所以七年前那場大會,你是故意只止步于第二名的吧。
”殷無邪哈哈一笑,道:“師傅慧眼,爭那第二名,可比第一名難多了。
第一名,只需心無旁騖,傾力一戰(zhàn)。
而這第二名,既要贏,又要輸。
贏要贏得費力,不能顯得刻意承讓。
輸要輸?shù)闷D難,要顯得自己確實是技不如人。
每一分力,都要拿捏地恰到好處,難上加難啊。
徒弟沒讓您失望吧?”沈景玉聽著又無奈又好笑,正欲說些什么,xiong口一悶,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這一咳嗽,就怎么也止不住了,蒼白的臉上迅速因咳嗽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殷無邪嚇得立刻起身,一個大步繞到師傅身邊,一下一下?lián)犴樦鴰煾滇揍镜妮p薄后脊。
幾下過去,覺得完全無用,便立刻拉過師傅的手,掌心相對,將一股溫暖的靈力盡情輸給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