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尖銳的暴鳴聲自二樓雅閣內炸開,霎時撕碎了滿堂笙歌和喧嘩聲。
原本臺下眾人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殷無邪和夜游身上,這一聲長叫直接引得眾人驚懼抬眸。
只見二樓右側第三間雅閣雕欄處,原本遮影的紗幔垂落一地,一個月白色身影跌坐于紅紗之中,玉冠傾頹,青絲散亂,左手死死攥著一把桃形白羽扇,右手五指努力撕扯纏繞周身的紅紗,背影惶惶然不知所以。
此人身影甚是熟悉,再仔細一瞧,可不就是新任城主,今晚東家,柳原柳城主嗎?一見城主這般驚恐神色,臺下眾人也跟著大驚失色。
熟悉柳原的人都知道,此人剛于城中冒頭時,便是以個人姿容儀態為名,傳說中收集的胭脂水粉比女眷們都多,時常明里暗里被人嘲諷有其母故有其子,煙花巷柳之子戀煙花。
能讓一個極其注重外表之人,失色成這般模樣,定是見了什么令人極度恐懼之物。
多人朝柳原慌亂喊道:“柳城主,你這是怎么了?發生了何事?”無怪他們只能高喊,因為從他們站著的位置,只能看見廂閣頂上一處灰白偏角,更內里的情況,只有高站于戲臺上才能看清。
柳原坐在紅幔中,魂魄仿佛被那具旋轉的頭顱奪舍了,本能凄厲一叫后,竟是連移動目光的膽量和力氣都沒有了,嘴唇慘白,狀若半瘋。
殷無邪抱著夜游足步落于樓上,目光一掃,見柳原這般模樣,朝他方向快走幾步,同時挪動雙臂,單手將夜游豎著抗到肩頭,空出多余一只右手來。
那只手在快靠近柳原時,猛地高舉向下一揮,眾人只聽“啪”的一聲,柳城主的左頰上便多出了一個重重的紅手印。
殷無邪低聲喝道:“魂回!”這一聲巴掌仿佛打到了眾人的臉上,人人都聽懵了。
甭管是否是庶出還是煙柳巷弄之子,畢竟也是名義上易水城一城之主,哪來的狂人,竟當著易水城一眾富商之面,打他們的城主?卻見柳原竟整張背影劇烈一抖,仿佛被蒼雷劈中般,七魂六魄從他的皮膚里鉆了出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抖了一會,愣了一會,終于徹底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朝著樓下戲臺上樂師大喊:
“別停啊!繼續奏樂!剛剛我們都在角色扮演,精彩吧,哈哈哈哈。
接下來是統計各位美人投金數量,最激動人心的時刻馬上到來,讓我們用歡呼聲來迎接這激動人心的一幕吧!”“…………”臺上樂師們如果能站起來,往后走幾步,他們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三具尸體的恐怖場景。
然而他們受過嚴格的訓練,在整場宴會未宣布結束之前,禁言禁行,因此都老老實實待在原地,只看見柳原一會兒大叫,一會兒被打,一會兒又大叫。
幾個樂師們面面相覷,把斷掉的音符重新撿了回來。
音樂聲一起,柳原立刻抱住殷無邪的大腿,頭貼在夜游掛著的腿邊,壓低聲音哭叫道:“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墨華君幫我!墨華君一定要幫我啊!”舉報一個這么盛大的活動需要多少人力財力物力啊,耗費了自己這么多口舌和心血,籌備了這么久時間,今夜本來應該是自己風光無限大放異彩的一夜,令他坐穩城主之位的一夜,怎么就成這副樣子了呢?明明他請高人設好了結界,邪崇妖物一概入不了樓啊!夜游被殷無邪單手提著,長衣拂地,活像一面白旗,身下還有一個男人哭哭啼啼。
她心里惱火得很,無奈身子嗓子都不聽使喚,只能頭虛弱地靠在他的背肩上,眼皮倒是不像之前那般無力了,勉勉強強多睜開了些。
她隨著他的步伐,緩緩轉動眼眸,看清了這三具尸體的情況。
那具斷頭的尸體死狀最為奇特。
頭顱折斷,倒轉安立,面容枯槁,眼珠暴凸,皮肉干癟,肚子上的一圈肥肉掛了下來,垂至下身,如同曝曬于空中的宣紙。
方才她在臺下一瞥,看見三具尸體凌空浮立,懸吊于空中,雙臂雙腿大展。
真實情況其實是,只有一具斷頭尸體雙腳離地,那是因為,另外兩具尸體高舉著手臂,一人拖其一只單臂,竟是生生將其脫離地面。
墻上紗幔上并無噴灑的血跡,一下子死了三個人,卻沒有人聽見任何動靜,真不知是什么厲害的邪崇竟能sharen于無聲無息中。
“他們是誰?”殷無邪眼神掃向柳原。
這里除了柳原和兩個徒弟,任何人他都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