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聽說太子瘋癲,開心時如幼童天真無邪,憤怒時如妖魔降世。
江月還想勸也有些怕,侍女們顫顫巍巍地跑了,很快取回了金創藥,江月還讓侍女先領著太子回凌風殿,她幫嬌嬌搽了藥,又找膳堂取了一套干凈的衣物幫嬌嬌換上。
這么大的動靜,掌管全府的高嬤嬤怎會不知,只要無傷大雅,她也無需出面,只不過令她詫異的是,這江月還竟如此有善心,對一個送過飯的打雜丫鬟都如此上心。
高嬤嬤看著離開柴房的江月還,勾起嘴角,她喜歡有善心的人,因為有善心的人,最好拿捏了。
這天之后,江月還每日都會去柴房看望嬌嬌,她的傷勢一日日見好,臉色也好多了。
一個月后,嬌嬌終于能站起來了,江月還打算跟高嬤嬤提個條件,特地叫侍女去請來高嬤嬤。
高嬤嬤像往常那樣高高昂著頭,像一只高貴的母雞般打量江月還,那眼神仿佛是在說:就憑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提條件?面上卻說:“不知道太子妃有何吩咐?”江月還看了一眼嬌嬌說:“高嬤嬤,請允許江月還回去探望她阿娘,她阿娘病了,家中也無其他人照料……”然而,高嬤嬤卻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她,“放心吧。
三日前,她阿娘已經死了,畢竟是太子府下人的家眷,喪葬費府里出了,她阿娘已入土為安,有一薄棺,也算厚葬了。
”江月還的心,像一根針猛然穿過,她微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去看嬌嬌,她呆楞在那里,像個木偶人,空氣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江月還心疼地握住了嬌嬌的手,她仍一臉茫然,沒有意識地搖著頭。
“不會的,不會的……”高嬤嬤一招手,從身后的侍女手中,取來一方手帕,面上兒繡著一只笨拙的蝴蝶,那是嬌嬌初學女紅時繡的第一方手帕,阿娘一直貼身留著,嬌嬌撲過去拿走手帕,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來,江月還也沒見過這種場面,手足無措了一陣兒,然后抱住了她。
高嬤嬤不愛看這種場面,眉頭一皺,轉身離去了。
走了幾步,又頓住了,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江月還,江月還立即懂了她的意思,是她對嬌嬌母親動的手,為了不讓嬌嬌出府……江月還不寒而栗,這太子府真是可怕之極!那日,江月還抱著嬌嬌,聽她哭了好久,好久。
后來的許多天,嬌嬌都紅腫著眼眶,她跟膳房的嬤嬤半央求半威脅地,讓嬌嬌也負責送凌風殿的一日三餐,嬌嬌自然沒什么怨言,她也沒什么能報答江月還的,只能盡力服侍了。
江月還心疼嬌嬌,一看到她就想起自己遠在巴蜀的阿娘,寒冬已至,不知阿娘能不能撐得住,那日知曉嬌嬌的娘病死家中時,她心中就十分難受,夜里想起自己的阿娘,也蒙在被子里哭了好幾場。
自從卷入這太子府,日日如履薄薄,不知何時是個頭……江月還想,她要加緊想辦法出府,思來想去,想到了陸非夜,他究竟是如何進入朗月苑的呢,既然他能進這朗月苑,那就一定能進入這太子府,為何他不偷太子府呢?一日入夜后,江月還一個人來到了朗月苑,她從嬌嬌那里拿到了鑰匙,她想再進去看看。
開門時,被陸非夜掐住脖子的情景立刻浮現在腦海中,她不由地心中一緊,然而進入院子后,和她那日離開時一樣,院子豁然開朗,銀杏葉落盡了,和荒涼的院子自成一體。
她進入院內,在門廳處站了一會兒,才打開那朱漆大門,只有風迅速涌入的空寂聲,她點燃燭火,室內一切都在眼前了。
步入寢室,榻上空空如也,案上宣紙散落一片,她忽然想起那日,她第一次用宣紙跟陸非夜交流的事,不覺嘴角帶笑。
然而片刻后,她想起,自己竟與那飛天大盜陸非夜同榻而眠半月有余,不禁惱怒。
“趁虛而入的登徒子!將來若還有機會見面,我一定……一定扇你一巴掌!”江月還說完,快速出了朗月苑,若被侍女發覺,免不了要被高嬤嬤教訓。
是真的寒冬了,江月還出來時忘了披上大氅,此刻寒風撲面,吹的她眼睛發酸,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天空。
阿娘說,想哭了就看天,天那么高,那么大,什么悲傷都能裝下。
江月還認真地凝視夜空,冬日的星星,仿佛離人間更遠了,像一個個看客,遙遠并冷漠地看著人間。
她不禁對著星空祈求,唯愿阿娘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