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燈的嗡鳴還在耳畔回蕩,陳硯墨栽進出租屋的塑料盆里。
涼水浸透工裝褲的瞬間,意識突然被撕裂成碎片。
再睜眼時,粗糲的麻布床單硌得脊背生疼,
漏風的窗欞外,金黃的麥浪正翻滾著涌向黛色遠山。
“老大?”
沙啞的女聲驚得他猛然坐起,頭頂
“咚”
地撞上木梁。
穿補丁藍布衫的婦人慌忙扶住他,眼角的皺紋里嵌著洗不凈的泥灰,
“可別落下病根,這季稻子還等著”
她突然噤聲,盯著陳硯墨發直的眼睛后退半步,
“你
你莫不是撞邪了?”
陳硯墨張了張嘴,喉嚨里像卡著電子廠車間里永遠散不去的塑料焦味。
那些在流水線上機械重復的日夜突然清晰起來
——
凌晨三點的夜班,監控攝像頭紅燈閃爍,自已機械地把電路板塞進卡槽。
十二個小時的兩班倒,換來的不過是城郊出租屋的一張硬板床和永遠填不飽的肚子。
而在這個九零年代,“下海經商”
成了最熱門的話題,大街小巷飄著小虎隊的磁帶旋律,
街邊游戲廳里擠記了打《街頭霸王》的年輕人,
可這些繁華熱鬧與他眼前這個窮困的農家相距甚遠。
堂屋傳來碗筷碰撞的脆響。
陳硯墨赤腳下地,踩過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霉味混著柴火煙直往鼻腔里鉆。
土灶前,精瘦的漢子正從陶制飯甑里舀出白米湯,木勺攪動時,清湯表面只浮著寥寥幾顆飯粒,在蒸騰的熱氣里晃晃悠悠。
他將米湯小心地分進三個豁口碗,每碗上面都漂著層薄薄的油星
——
不知是存了多久的葷油。
見陳硯墨出來,黝黑的手掌下意識擋住碗沿,喉結滾動著說:
“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