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影睜開雙眼,暗紅色的瞳孔浸在日光里,像是兩顆將凝未凝的血珀。
她盯著眼前的棋局,垂落的墨色長發如瀑布般傾瀉在月白廣袖間,發梢不經意掃過棋盤邊緣。
修長白皙的手伸進盛著黑子的棋罐中,拿起一顆玄玉磨就的云子,捏在指尖摩挲著。
“看你,想法都寫在臉上了。”
對面執白棋的男子輕笑道。
男子眉眼線條清雋,灰黑的雙眸微微彎起,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盯著她思索的樣子,唇角輕揚,流露出溫和又帶點狡黠的笑意。
“有嗎?”江云影有些不爽地回道。
對面坐姿散漫,隨意披散的長發在肩頭自然垂墜,脊背微松,一側手肘放在膝頭,手掌撐著臉頰。
另一只手往她這邊伸過來,替她理了理耳旁的碎發,拇指無意識摩挲了一下她的耳后,指節上若隱若現的淡青色血管,隨著呼吸節奏輕輕起伏。
動作好似漫不經心,卻將溫度透過發絲熨帖地傳過來。
“這棋,你覺得還有讓活的可能?”男子笑著看她道。
“……”
江云影看著犬牙交錯的黑白子,黑棋看似在右下圍起厚實城池,實則白棋早已暗布伏兵,幾道白子如利刃插入,截斷黑棋聯絡,形成“對殺”局面。
細長的眉峰輕蹙,唇瓣緊抿成一道細線,如玉的側臉映著棋盤上交錯的黑白紋路,眼底翻涌著千般算計。
她輕咬下唇,指尖捏著的云子泛著溫潤白光,卻在她手中遲遲未落,指節因思索而微微發白。
幾株垂絲海棠開得正頹,風過時,淺緋色的花瓣簌簌撲落,如碎雪沾衣。一瓣飄至廊下的紫檀木棋盤上,正巧綴在未收的殘局間,像一粒柔弱的棋子。
半晌,她將手中的云子扔回棋罐中。
“……我輸了。”她閉著眼認輸道。
暮春的庭院浸在碎金般的日光里,朱漆亭檐下懸著銅鈴叮咚作響。亭外花池碧水微漾,錦鯉銜著浮萍游過,池畔垂柳拂過漢白玉欄桿,搖落一地殘紅。
“看來阿影還是沒把我教你技巧吃透,明明露了不少破綻給你,你卻一個都沒抓住。”男子故作遺憾地說道。
“……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昨天才開始教我圍棋的。”江云影微惱道。
“明明之前教你的各種劍法,你可是不到半天就能掌握甚至熟練運用,上次還把我的黃檀案桌劈成兩半……”男子略帶委屈地說道。
“那是兩碼事。”江云影雙手抱胸,皺著眉頭道。
“習武時只需憑感覺而動,自會領悟;這圍棋光是一局的戰術我都要琢磨半天。”
“那你更要用心去學才是。”男子垂眸,看著棋盤上的殘局。“光有一身蠻力可完成不了你想讓的事。”
“你得學會如何破局,更要學會如何布局。”
他伸手去撿棋盤上的云子,慢慢將棋局一步一步倒退,直到退到江云影開始崩盤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