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發難,質問朱老板是不是宰人?可是,看了看朱老板那魁梧高大,雄偉健壯的身體,粗的像檁條一樣的胳膊和腿,心里有些發虛。這時后廚也轉出了一個眼神犀利,身體精壯的漢子,斜斜的倚在廚房的門口,不懷好意的盯著二驢子。
飯店里其他吃飯的客人,感覺出了氣氛的異常,紛紛草草的吃了飯菜,匆匆忙忙的結賬走了出去,有幾個好事兒的男人,走到遠處還偷偷的往這里窺探。
雖然二驢子不敢發作,但也不想就此坐以待斃,他楞了一會兒,慢慢的走回自己剛才的座位,坐下,這時的他想吸一根煙,他平時是煙不吸,酒不喝的,畢竟,這些癖好都是需要用錢來維持的,他二驢子缺的,就是這個錢。所以,他要喝酒吸煙,都是靠著蹭別人的煙酒。沒有的時候,他也無所謂有癮。什么癮,憋一憋也就過去了。
但是,現在的他急于想找一根煙抽,想用煙來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理一理混亂的思維。他記得女神那會兒吸煙來著,就往女神剛剛呆過的位置看了看,沒有煙盒,連個打火機都沒有了。看來,剛才女神走的時候,該拿的,都記著拿走了。只有煙灰缸里還有幾個吸剩的煙屁股,他無所謂的拿起剩的較長的一根煙屁股,想要找火點上吸兩口。可是,他剛剛把煙屁股湊近了嘴唇,就聞到那沾著鮮紅口紅的煙屁股,竟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大概那女神還有著嚴重的口臭。他想起,自己還曾經有過那么一刻,幻想著能與女神像和電視里演的,來個狂野而又甜蜜的接吻,現在想來,簡直令人惡心。
他恨恨的把那一截煙屁股扔了出去。煙屁股輕快的落在飯店老板的腳下,還調皮的翻了幾個跟頭。
飯店老板看了看落在腳下的煙頭,又看了看二驢子,若無其事的從兜里掏出來一盒軟中,抽出來一根遞給了二驢子,并用打火機替他點著。然后,倚坐在二驢子對面的椅子上,靜靜的看著他。
二驢子深深的吸了兩口,果然情緒稍稍的穩定了下來。細細的回想,從他對女神心動的那一刻,他的心智就處于一種極度的混亂當中,全程都被女神牽著鼻子在走。這哪里有一點點兒像是相親的樣子嘛?整個過程,就沒有互相問過姓名,互相了解一下對方的家庭背景,更沒有談論那個成家以后的日常生活。全程就是一個字:吃!喝!二驢子的頭腦,當時完全就是一種混亂而癲狂的臆想狀態。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被女神狠狠的算計了,“呸,去他媽的什么女神,完全就是一個臟貨!爛貨,爛的肚子里都臭了,還他媽的喪盡天良的干這種齷齪事兒。”二驢子心里暗暗的罵著。
至于這場陰謀當中,有沒有飯店老板的參與,現在他還不太確定。
深吸了一口氣,二驢子盡力的平復了一下情緒,減緩自己的音調,使自己顯得不卑不亢,又不會讓對方產生對抗情緒。“朱老板,這賬真的沒有算錯?”他輕聲問。
“沒有。”朱老板瞇著眼睛,微笑的看著他回答,同時還伸手從柜臺上拿過了一個電子計算器,遞給二驢子,“我們都是明碼標價的,墻上有價目表,桌子上有食譜價格表,絕對不會多收您一分錢的,我們也是守法經營的生意人,靠誠信吃飯的。”
二驢子接過了計算器,卻沒有真的去按照價格表算賬,而是再次降低了一個音調,“朱老板,實在是對不住啊,我是剛從那種地方出來的,在里邊呆了好幾十年了,對現在的這個社會不太了解,所以,今天帶的錢真的不多,怕是不夠,您看看這事兒能不能少算點兒。”
他的話,聲音雖然很低,很低聲下氣,但是老板聽了,眉頭卻皺了皺,斜眼看了那個精壯漢子一眼,那漢子搖了搖頭。他們聽出了這話的弦外之音,“我是剛從監獄里出來的,你們應該明白,能判幾十年的,大多都是命案,別逼我逼的太緊了,我就爛命一條,大不了再拼一次。”
這個世界,橫的怕沖的,沖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一個人,要是連命都不要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來。
朱老板自己也抽出一根煙,點上,悠悠的吸著,默默的看著二驢子。二驢子并不看他,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前面的地面,那里有一雙皮鞋,朱老板的黑皮鞋擦的閃著幽暗的光。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對坐著,朱老板看二驢子,二驢子看地面。
“哎~”過了好久,朱老板嘆了口氣,“那您身上帶了多少錢?”語氣同樣的緩和了,完全就是在和二驢子商量的口氣。
二驢子把今天帶的所有的錢,又都掏了出來,先數了一下,四百五十八塊。然后都遞給了朱老板,又轉了一圈,把所有的兜都翻了過來,讓朱老板看。
朱老板并沒有數手里那沓錢,不用數也知道不夠。他嘬著牙,一副為難的樣子,“兄弟,真的不是哥們兒故意為難您,您這點錢,真的連我一瓶紅酒的價錢都不夠,您也知道,這酒我也是從人家別人那里批發來的,光一瓶酒的進價就遠遠的超過了這個數,要知道,您倆可是喝了我兩瓶紅酒啊!哥們兒從東北,拋下老婆孩子,跟我那個兄弟,來到這里,租房子,裝修,花了不少錢。還要起五更爬半夜的,又是買菜做飯,又是刷盤子洗碗的,為了啥?還不就是為了掙幾個錢嗎?可您老哥倒好,領個女人跑這里約會,一通吃喝,完了一下抹嘴,說我錢不夠,您這也說不過去吧?您要是差個三百五百的,我們哥們兒就當交您這個朋友了,算我們今天白忙活啦,給您免了。可是……這……也差的太多了吧?”
“那……您想怎么辦?把我扣這里,給你們刷盤子洗碗?”二驢子說話雖然客氣,但話里帶刺。
朱老板并沒有在意,仍然語氣很柔和,話里同樣有威脅,“那哪行啊?我剛才說啦,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哪里能知法犯法呢?現在可是人人都知道,限制人身自由是違法行為的,我們是絕不會那么做的。這個……”
他好像思考了一下,接著說:“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們也讓一步,少要一點兒,您這不是給我四百多塊錢了嗎?我也不堅持我那兩千八百九十六了,咱湊個整數,您給我打個兩千塊錢的欠條,您先回家,該干啥干啥。啥時候您有錢了,啥時候再過來贖回欠條。您看這樣總可以了吧?”
二驢子想了想,同意了。還能怎么辦?耍賴皮?他二驢子不是那種人,況且,今天這陣勢,就算是真想耍賴皮的人,也得琢磨琢磨。欠債不還?他二驢子更是做不出來這種事情,他二驢子今生今世最恨的,就是那些欠債不還的人。
他覺得,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況且,人家也沒有限定期限,更沒有人跟著他回家拿錢,已經給他留足了面子。
他二驢子不能怪人家飯店宰了自己,的確,人家飯店里菜單上,甚至墻上,都明碼標價,寫著什么東西多少錢,據說,這價格也是在工商局備案了的,你還閉著瞎眼的,偏要消費檔次高的,怨得著誰?只能怪那個臭女人,一開始就是在算計他的。其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當然,二驢子更是痛恨自己,你二驢子長的什么德性,自己不知道嗎?看到個女人,就當天仙,跟灌了迷魂湯似得,主動找著上套?
他一路自怨自艾的往家里騎,再也沒有了早晨路上的意氣風發。那輛自行車的交響伴奏樂,更使的他無名的光火,曾一度跳下自行車,對著車子狂吼著一頓亂踹。
他這一反常的癲狂行為,嚇得很多路人紛紛躲避,以為這個人犯了精神病,甚至有人打起了精神病院的電話。嚇得他趕緊騎上車子,逃離了案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