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釗心頭猛地一沉,仿佛被人當(dāng)胸捶了一拳。他費(fèi)盡心機(jī)搜羅奇珍,在貴妃口中竟只得個(gè)“難得”二字,而那李乾隨口一句詩,卻讓貴妃笑得這般開懷?
正暗自咬牙,忽見貴妃回眸一笑,霎時(shí)間滿殿生輝。
“六宮粉黛無顏色,堂兄覺得這詩如何?”貴妃纖指輕撫玉像,眼尾卻瞟著他。
“絕妙!比李太白更勝三分!”楊釗脫口而出,隨即心頭一凜:“莫非”
“正是李乾所作。”貴妃忽然將玉像緊貼心口,丹唇微啟:“那些所謂名士,寫來寫去不過‘云想衣裳’的陳詞濫調(diào),哪及這句”
楊釗背上沁出冷汗,面上卻堆滿笑:“娘娘容稟,這分明是您天生仙姿,才引得佳句天成啊!”他故意將“天成”二字咬得極重。
“陛下到——”
珠簾忽卷,李隆基闊步而入。楊釗立刻五體投地,額頭將金磚叩得咚咚響。那副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果然引得李隆基動容。
“愛卿辛苦了。”李隆基虛扶一把,轉(zhuǎn)頭對貴妃笑道:”朕就說楊釗忠心可嘉。”
楊釗伏在地上,嘴角勾起一絲笑容。今日這出苦肉計(jì),終究是成了。
這時(shí),李隆基目光落在貴妃懷中的羊脂玉上,只見那玉像通體瑩潤,在宮燈映照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澤。
“這是”
不待李隆基問完,楊玉環(huán)獻(xiàn)寶似的捧起玉像:“陛下,這是堂兄特地從鶴鳴山求來的‘送子玉像’呢!張?zhí)鞄熡H自賜福”
“當(dāng)真?”
李隆基聲音陡然拔高,接過玉像。他雖子嗣眾多,但若貴妃能誕下龍種想到這里,天子眼中迸出異彩:“愛妃若有所出,朕便建一座‘百子院’!”
楊釗伏在地上,聽著天子金口玉言,渾身毛孔都舒展開來。
然而這時(shí),卻聽“陛下!大喜啊!”
高力士跌跌撞撞闖進(jìn)來,險(xiǎn)些被門檻絆倒。
李隆基眉頭一皺,正要呵斥,卻聽老太監(jiān)喘著氣道:“李監(jiān)軍李監(jiān)軍回朝了!”
“什么?”
天子手中玉像“啪”地落在絨毯上,方才還視若珍寶的物件,此刻竟被棄如敝履。
李隆基龍袍翻飛,三步并作兩步往外沖:“快宣!不,朕親自去迎!”
楊釗僵在原地,方才還在云端飄蕩的心,此刻直墜冰窟。
他盯著地上那尊“送子娘娘”,玉像含笑的面容此刻看來,仿佛在嘲弄他的癡心妄想。
“李乾!”楊釗眼睜睜看著那塊被天子棄若敝履的美玉,胸口仿佛堵了塊寒冰。
高力士仍在喋喋不休:“李乾還押解了吐蕃大將扎布”
“扎布算什么東西!”李隆基龍袖一揮,腳步不停:“速傳李林甫、陳玄禮、太子議事!楊釗——你也來!”
最后這句召喚,讓楊釗如聞仙樂,他瞬間腰也不酸了,腿也不抖了,健步如飛地追著天子儀仗而去,哪還有半分“忠勤體國”的疲憊模樣?
偏殿·茶香氤氳
李乾捧著建窯兔毫盞,任滾燙茶湯熨帖肺腑。這一路風(fēng)雪兼程,凍僵的指節(jié)終于恢復(fù)些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