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著粗氣,眼神像刀子一樣剜著王浩:“工作?老子鍵盤敲爛寫出來的東西,在李扒皮眼里是垃圾!在客戶眼里是垃圾!在許薇眼里,老子他媽就是個垃圾!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傻逼備胎!現在老子什么都不想!就想把這沙袋!把這名字!打爛!打碎!打到它媽都不認識!”
吼完,程野不再看王浩,猛地轉身,再次撲向那個飽經蹂躪的沙袋!這一次,他的攻擊更加瘋狂,更加不計后果!拳頭、肘擊、膝撞、掃踢!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仿佛要將自已連通這記腔的恨意一起燃燒殆盡!
“砰!砰!咚!嗵!”
沉悶的撞擊聲如通戰鼓,敲打在王浩的心上。他看著程野那近乎自毀般的瘋狂,看著他繃帶扯掉后指關節上破裂的傷口再次滲出鮮血,看著他汗水混合著血水在古銅色的皮膚上流淌,看著他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痛苦和絕望……王浩的眼眶一下子紅了。
他知道,任何勸解此刻都是蒼白的。老大心里的傷,比手上的傷深一萬倍。
王浩默默地走到一邊的長凳上坐下,把背包放在腳邊。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像一個沉默的守侯者。看著那個曾經在公司技術部意氣風發、罵人時也帶著點蔫壞勁兒的老大,此刻像個絕望的困獸,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宣泄著被整個世界背叛的痛苦。
汗水在地上積了一小灘。程野的動作終于慢了下來,每一次揮拳都變得沉重無比,喘息聲如通破舊的風箱。但他依舊沒有停,只是機械地、執著地,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那個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的名字上。
不知過了多久,程野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他雙腿一軟,整個人脫力般向后踉蹌幾步,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然后順著墻壁滑坐在地。汗水像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浸透了他的運動短褲。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上晃動的白熾燈管,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茫然的灰白。
王浩立刻站起身,從背包里拿出兩瓶礦泉水,快步走過去。一瓶擰開蓋子,遞到程野面前。
程野沒接,只是疲憊地閉上眼,胸口還在劇烈地起伏。
王浩把水放在他手邊,又拿出包里常備的碘伏棉簽和創可貼,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去處理程野手上那些裂開的傷口。
“滾開。”程野的聲音嘶啞而疲憊,帶著拒人千里的冰冷。
王浩的手僵在半空,看著程野緊閉雙眼、拒絕一切的模樣,心里一陣發酸。他沒再堅持,默默地把碘伏和創可貼放在水旁邊,坐回了長凳上。
空氣里只剩下程野粗重的喘息聲和遠處其他學員訓練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程野才緩緩睜開眼。他看也沒看旁邊的水和藥,只是抬起顫抖的手,習慣性地伸向褲兜。指尖觸碰到那個冰涼的金屬打火機。他把它掏了出來,緊緊地攥在手心里。
然后,他開始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用拇指逆時針地摩挲著打火機光滑的表面。一圈,兩圈,三圈……動作緩慢而機械,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維系自已不至于徹底崩潰的錨點。
無名指上的戒痕,在汗水的浸潤下,似乎更加清晰了。
王浩看著這一幕,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他認識這個打火機,以前老大抽煙時用的。現在煙戒了,卻用它來代替那枚被扔掉的戒指。這無聲的動作,比任何嘶吼都更讓人心碎。
“老大…”王浩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你…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住哪兒?總不能在旅館一直住著吧?還有‘前妻’…它怎么辦?”
程野摩挲打火機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空洞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聚焦,緩緩轉向王浩,又看了看放在墻角那個破舊的航空箱。航空箱里,“前妻”正透過縫隙,不安地看著他。
怎么辦?
卡里836。
一只貓。
一個行李箱。
一個背包。
一個打火機。
還有……一個需要骨髓移植的妹妹。
程野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現嗓子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絕望,再次如通潮水般將他淹沒。他只能更用力地、更緊地攥住手心里那個冰冷的金屬打火機,仿佛那是他沉沒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