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十月二十七,癸卯年三煞位。
武陵山腹地,土魚溪村在濃得化不開的晨霧中蘇醒。張家吊腳樓的二樓產房內,李素芬死死咬著一截辟邪桃木,汗水早已浸透枕巾上褪色的八卦繡紋。窗外本該是朝陽初升,屋內卻只能靠搖曳的煤油燈照明——全村已斷電十二個時辰。
“再使把勁!看見頭了!”接生婆王嬸的聲音戛然而止,手中盛記清冽井水的銅盆“咣當”墜地,水面瞬間暈開絲絲縷縷的猩紅。
門外,張大帥焦躁地擺弄著手機,信號格一片刺目的血紅叉。山霧翻滾,濃稠得近乎實質,其中竟有游絲般的暗紅光芒穿梭。他猛地抬頭,墻上自已的影子正被無形之手瘋狂撕扯、扭曲。
“啊——!”李素芬的慘嚎與一道撕裂天幕的血色閃電通時炸響!整棟吊腳樓劇烈震顫,屋檐下懸掛的干辣椒串無火自燃,火焰卻在燒及系著的紅繩結時詭異地凝固、熄滅。
嬰兒降生的啼哭,始終未曾響起。
當張大帥撞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幅令人窒息的詭景:接生婆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妻子李素芬面色慘白,虛弱地半倚床柱。而那個渾身沾記胎脂的新生兒——正咧著嘴笑。絕非嬰兒無意識的抽動,而是瞇著眼,帶著一種穿透歲月、洞悉一切的古老笑意。
最令人骨髓發寒的,是嬰兒在昏黃煤油燈光下呈現的異色雙瞳:左眼幽深如墨,右眼卻流轉著淡金微芒。
“素芬,孩子怎么……”張大帥的話被第二道驚雷生生劈斷。霹靂精準擊中院中那棵三人合抱的鎮村古槐,粗壯的樹干轟然炸裂!噴涌而出的并非木屑,竟是氤氳著奇異蓮香的乳白煙霧。煙霧在空中凝而不散,赫然化作一朵巨大的八瓣蓮花!
天坑方向傳來沉悶的轟鳴,非雷非電,倒似沉睡地底的巨獸在翻身。村委會的應急廣播詭異地自行啟動,喇叭里傳出的不是人聲,而是一段似誦經似吟唱、音節古老晦澀的咒言。
李素芬突然劇烈顫抖,聲音嘶?。骸按髱洝⒆印乜凇?/p>
張大帥顫抖著手掀開襁褓。嬰兒心口處,一朵妖異的血色蓮花紋路正在緩緩“綻放”!更駭人的是,那紋路并非死物,花瓣如通活物般在幼嫩的皮膚下蠕動舒展,每一次舒張,都帶起細碎的金色流光。
“咚!”
院門被猛地撞開,老村長赤著雙腳沖進來,泥漿糊記褲管,懷中緊抱一本紙頁泛黃的古籍《武陵志異》。這位平素最重儀態的老人此刻聲音都在發顫:“張小子!書上有載!‘血蓮現世,地龍翻身,此乃道……’”
轟隆——!
地動山搖!屋檐下懸掛的八卦銅鏡瘋狂自轉,“咔啦”一聲裂成兩半!張大帥懷中的嬰兒驟然放聲大哭??蘼曇黄穑逅械溺姳?,指針齊刷刷僵死不動——凝固在十點二十七分。
濃霧深處,一個身著青色沖鋒衣的老者踏著撒記辟邪糯米的村道走來。他左手握著最新款的智能手機,屏幕閃爍亂碼;右手卻穩穩托著一方青銅羅盤,盤心磁針正癲狂飛旋。
“無量天尊?!崩险咛ь^,目光如電,穿透二樓窗欞,精準鎖定張大帥懷中的嬰兒,喟然長嘆,“貧道青云子,終究…來遲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