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坑的風裹著沙礫,打在臉上生疼。陳凡帶著雜役們往演武場走時,后背的輪回殘紋還在發燙——那道剛蘇醒的金色紋路像條小蛇,順著脊椎緩緩爬升,每動一下,都牽扯著靈脈隱隱作痛。
“凡哥,真要去紋考?”王二瘸著腿跟在后面,膝蓋上的傷口用草藥裹著,滲出血珠染紅了褲管。昨晚從李老三手里逃出來時,他為了掩護狗剩,被死士的短刀劃了道口子,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
陳凡沒回頭,只是拍了拍懷里的青銅牌。牌面的眾志紋在晨光里泛著淡金,趙默那件浸過蝕氣的舊衣就裹在牌外——老雜役昨夜沒現身,但陳凡知道他肯定在附近,就像槐樹上那片沾血的葉子,無聲地護著他們。
“不去,柳乘風會把賬算在雜役營頭上。”陳凡的聲音壓得很低,“而且,融紋爐的地心火,我必須去看看。”
他想起李老三臨死前的話——“獻祭三百雜役精血,讓化靈紋吞噬整個青紋宗的資質”。化靈紋是什么?為什么需要雜役的血?這些疑問像蝕紋蟲似的,在他心里爬來爬去,只有靠近柳玄,才能找到答案。
演武場的青石縫里還滲著黑血,是昨夜死士的殘留。五十個考位前已經站了不少雜役,大多是些半大的少年,手里攥著磨得發亮的鐵釬,眼里閃著對“外門”的憧憬。陳凡一眼就看見劉石頭的通鄉,那瘦高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樹枝在泥里畫三階斂息紋的輪廓,指尖的傷口還在滲血——是昨天被李管事踹的。
“凡哥,你看公告!”狗剩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聲音發顫。
陳凡抬頭,公告上的“笑臉”不知被誰劃了道黑痕,像道猙獰的傷疤。底下多了行小字,是用蝕紋石粉末寫的:“入外門者,需先過融紋爐‘凈靈’關”。
“凈靈?就是燒死活紋引!”王二的臉瞬間白了,他想起去年那個被扔進融紋爐的雜役,慘叫聲響了整整半個時辰,“這是明著騙人啊!”
周圍的雜役也炸開了鍋,有幾個轉身就想走,卻被柳家的護衛攔住了。“紋考開始了,擅自離考者,按叛宗處理!”護衛的長戟往地上一頓,戟尖的噬靈紋泛著黑光。
雜役們不敢動了,一個個低著頭,像被霜打了的莊稼。陳凡看著他們手里的活紋石——大小不一,最大的也只有拳頭大,泛著微弱的綠光,那是他們熬了無數個通宵挖來的,是用血汗換的“希望”,可在柳家眼里,不過是篩選祭品的“篩子”。
“肅靜!”
柳玄的聲音從高臺上傳來,像塊冰砸在熱油里。他指尖的血玉“噬靈紋”正吸著陽光,在地上投出團蠕動的黑影,黑影里隱約能看見無數細小的手,像是在抓撓著什么——陳凡認出那是被噬靈紋吞噬的雜役殘魂。
“本次紋考,凡私藏偽靈紋液、盜采母礦紋石者,當場投入化靈池!”柳玄的目光掃過雜役們,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驗紋師,開始吧。”
驗紋師的銅尺敲在紋石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那是劣質紋石的聲音,雜役們挖的大多是這種,真正的活紋石早就被柳家的人壟斷了。
輪到那個瘦高少年時,銅尺突然“叮”地一聲脆響,像玉佩相撞。少年臉上剛綻開笑,露出兩排白牙,李管事的腳就踹在了他胸口:“這是母礦附近的活紋石!私闖禁地,拖下去!”
“我沒有!”少年掙扎著喊,手里的紋石滾落在地,綠光盈盈,“這是我在礦道裂縫里撿的!我娘還等著我換清目紋膏……”
“少廢話!”兩個護衛架著他往化靈池拖,少年的指甲在地上劃出深深的痕,懷里掉出半塊啃剩的麥餅,上面還留著牙印——是今早他娘塞給他的。
陳凡的拳頭攥得發白。清目紋膏是治眼疾的,柳家雜貨鋪賣得死貴,這少年怕是攢了大半年才敢來考紋,想靠外門的月例給娘買藥。
“凡哥,他們太不是人了……”狗剩的聲音帶著哭腔,布包被攥得變了形。他布包里的活紋石正泛著柔光,是陳凡用輪回殘紋催活的,比柳家子弟用偽靈液弄出的真十倍。
陳凡摸出趙默給的“隱紋草”汁,往活紋石上抹了點。墨色的汁液滲進石縫,綠光頓時淡了下去,看起來和普通紋石沒兩樣。“等會兒驗紋時,別說話。”他低聲對狗剩說。
輪到狗剩時,驗紋師的銅尺頓了頓,皺著眉敲了敲:“這石頭……”
“怎么了?”高臺上的柳玄突然開口,指尖的血玉微微發亮。
驗紋師連忙躬身:“回宗主,是塊普通活紋石,勉強夠格。”
柳玄沒說話,只是盯著狗剩懷里的布包。陳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狗剩低著頭走到考位,才松了口氣——隱紋草汁果然能瞞過柳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