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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南城一中的風（第1頁）

南城一中的校門比林初夏夢里高了整整一倍，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在烈日里泛著刺目的白光。

林初夏站在滾燙的柏油路上，帆布鞋鞋底幾乎要融化。她懷里抱著的畫板邊緣已經(jīng)磨出了毛邊，勒得她肩膀生疼，汗水順著她的脊椎往下滑

陽光像燒化的黃銅，從校門頂端的鐵藝花紋里一股股澆下來，燙得她睫毛都蜷縮。

周圍全是人：穿限量球鞋的男生把籃球拋得老高，女生們舉著奶茶在場邊加油吶喊，所有人都在笑，笑聲像無數(shù)碎玻璃扎進耳膜。

林初夏把畫板往懷里收了收——帆布上那團褪色的晚霞，是她媽媽三年前離家的前夜畫的。

顏料龜裂，像干涸的河床。她忽然生出古怪的念頭：如果這畫板突然碎在這里，她會不會也一起碎掉？

“通學，讓一讓。”聲音從背后很近的地方落下

林初夏轉身時聞到了自已防曬霜的椰子味，混雜著對方身上傳來的某種冷冽的薄荷氣息。

她先看見他滾動的喉結，凸起的喉結上有顆褐色的小痣，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再往上是少年被汗水浸濕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黏在一起，在眼瞼投下蛛網(wǎng)般的陰影。他單肩背著書包的肩帶勒過鎖骨，在皮膚上壓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林初夏下意識往旁邊讓，行李箱的輪子卻卡進排水溝，畫板“咣”一聲撞在拉桿上。

少年“嘖”了聲，蹲下去幫她抬輪子，林初夏看見他后頸的碎發(fā)被汗水黏成幾縷，露出頸側一顆小小的黑痣。

他手指很長，骨節(jié)分明，虎口有打籃球磨出的繭，蹭過她手背的剎那，她突然想起用砂紙打磨畫框時飄起的木屑，那些細小的顆粒曾經(jīng)也是這樣摩擦過她的掌心。

“畫板挺舊啊。”他指尖摸到那行刻字——sur，刻痕里嵌著陳年顏料，“美院附中來的轉學生？”

林初夏猛地抽手，拉桿箱“哐”地砸在他限量版球鞋上。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口哨聲，有人起哄的聲音像一把把石子扔進她滾燙的耳蝸。

她看見少年球鞋側面被她箱子刮出的白痕，在曬得發(fā)亮的皮革上像一道新鮮的傷口。

關你什么事。她聽見自已聲音里帶著顫抖的尾音。

少年挑眉，卻突然伸手，他的指腹擦過她耳后時帶起一陣戰(zhàn)栗，摘下一瓣被曬蔫的凌霄花。

花瓣在他指間碾碎時滲出淡粉色的汁液，染在他虎口那道打籃球磨出的繭上，像一小塊曖昧的淤青。

顏色挺配你。他笑，虎牙一閃就是脾氣有點辣。

林初夏轉身就走，她聽見自已心跳聲大得像是有人在胸腔里打鼓，行李箱輪子碾過柏油路發(fā)出黏膩的聲響。

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站在原地沒動，只是用拇指慢慢抹開那點粉色的花汁，在曬成小麥色的皮膚上暈開一小片晚霞般的痕跡。

林初夏把畫板抱得更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行李箱的輪子突然卡進一條曬裂的縫隙，整個箱子往前一栽，畫板邊緣“咚”地磕在她膝蓋上，鈍痛順著骨頭爬上來，逼得她眼眶一熱。

“喂——”

薄荷味再次靠近，這次帶著少年運動后微喘的呼吸，像一陣不請自來的夜風。

他單膝蹲下，手指扣住輪子邊緣，輕輕一抬，箱子便聽話地滾了出來。動作利落，卻故意讓手背擦過她的小腿。曬得發(fā)燙的皮膚被那一點突如其來的涼意激起細小的戰(zhàn)栗，像有人拿羽毛掃過心尖。

林初夏下意識后退半步，帆布鞋后跟踩到一片被曬蔫的梧桐葉，發(fā)出脆裂的輕響。“咔嚓”

少年抬眼，視線從她的腳踝一路滑到膝蓋，再到被畫板勒出紅痕的鎖骨，最后停在那幅龜裂的晚霞上。

“顏料裂成這樣，”他聲音低下來，像怕驚動什么，“你還帶它讓什么？”

她想說“關你什么事”，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一句更輕的：“……怕忘。”

尾音飄散在滾燙的空氣里，像一滴水落在燒紅的鐵板上，滋啦一聲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