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天色已黑,連回廊上的檀香燈也換了新油,火苗溫溫地跳動,像呼吸一般。
風更涼了一些,水榭四周的蓮池反射著稀碎的燈光,荷葉在風里緩緩搖晃,一切安靜得近乎莊嚴。
夏夏新穿了一件男人的白襯衣站定,發梢還帶著潮氣。她抱著自己細瘦的手臂,眼睫低垂,一副不安又故作鎮靜的模樣。
供燈臺設在后山佛殿外,這里供著一尊立佛,手中執著一盞凈瓶,主持的老僧已布置好一切,蠟燈排成細細一行,從臺階盡頭蜿蜒上去,直達半山那座小小的佛塔。
供燈儀式,是這家佛寺酒店的私人禮法。
燈火供奉,祈愿長明。
老僧躬身退到一旁,只留一盞初燃的蓮燈,等待點燃其他所有的燈盞。
空氣里沉香混著夜風,帶著微微的潮意,裹得人心軟下來。
周寅坤側過身,拿起第一盞蓮燈點燃,然后從旁邊的蒲團上拿起一個小木匣,
他將木匣里的紙條放到周夏夏手中,低聲道:“有什么愿望,寫吧。”
周夏夏愣了愣,剛要開口,
只見他已經提起另一個,緩步往臺階走去。
夏夏見他要離開,趕緊也抱著蓮燈,跟在他身后,走得極快。
兩個人,就這么一前一后,沿著石板臺階拾級而上。
走廊兩側的燈盞依次被點燃,微光在黑暗中慢慢蔓延開來,就像在無邊寂夜里鋪開一條細細的光路。
周寅坤走在前面,背影高大而孤獨,風把他的襯衫吹得微微揚起,露出堅實的后腰線條。
夏夏抬頭看著他,心里莫名一緊,抱著蓮燈的手指也跟著收緊了些。
他們走到佛塔前停下。
周寅坤彎腰,將自己手中的蓮燈輕輕放到臺前的石座上。
火苗微微跳動,映著他半垂著的眼瞼,側臉線條被燈光拉出一種漫不經心的冷峻感。
周夏夏不明所以,也學著他的樣子,又一盞蓮燈落在佛前,與第一盞燈的火光交匯,微弱的光團在暗夜里輕輕搖曳,像一場無聲的誓言。
很久很久,周寅坤低聲開口:
“周夏夏。”
她抬頭,看著他在夜色中沉默的眼睛。
男人瞇著眼,看著佛前的兩盞燈,語氣低沉而輕慢,像是帶著一絲諷刺:“許愿了?”
供了燈,愿已許,因果被點燃。
周寅坤一天的偽善終于在此卸下,周夏夏內心冷笑,覺得自己也沒有什么值得裝下去的必要了——
她對上了周寅坤的眼睛。
“你說阿偉哥哥叛變組織,來到了你這一邊,是嗎?”
周寅坤眤著她,等待著她的下一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