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衛民勉強整理好心情的時候,沈新乾和兩個兒子沈大柱沈二柱下工回來了。
沈新乾因傷退伍歸田,到現在還能看出后遺癥——右腿不利落。平常走得慢看不太出來,一到農忙累得很了,就十分明顯。不過他想得開,又有老妻精心照看,平常雖然有些不方便,但沒多受罪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進門第一件事是問老兒子好沒好點。
“爹別擔心,我已經沒事兒了。”沈衛民伸伸胳膊、踢踢腿作證明。
沈爹點點頭,晃悠到屋里去了。
沈大哥和沈二哥和沈衛民打個招呼,旁邊洗臉去了。后面進門的沈二嫂倒是多問了幾句。
沈衛民笑著應和。
沈二嫂李娟子是他大堂舅亡妻生的閨女,算起來他該喚一聲表姐,后來嫁給了他二哥算是親上加親。不過李娟子在沈家一直沒什么存在感,沈衛民和她沒有過多來往。
不多時開始擺飯。
“大毛今天也不回來吃飯?”李招娣把窩頭放在桌上,看向沈大柱。
大毛是沈宏志的小名,沈宏文則是小毛。在部隊的李衛國為了應景,給兒子起個小名叫毛蛋。……與這些相比,他們兄弟二柱、三柱的好聽多了。
“和人結伴去東洼耍了,給他留兩個窩頭就行。”沈大柱甕聲說,然后自顧自拿起一個窩頭開始悶頭吃。
李招娣皺眉,倒是沒說什么。
分飯是李招娣的活兒,李娟子在旁幫忙。玉米面糊糊,高粱面窩頭,再加上自家腌咸菜,這就是農家的晚飯。窩頭還是因為農忙才加的,地里活重不吃飽要壞身體的,平常就都是糊糊就咸菜,甚至村里還有不少人家農閑時只吃兩頓。
只能說這個年代人們日子普遍苦。
沈家人多,吃飯時需得男女分桌,不然坐不下。座位是固定的,沈衛民坐在沈爹身邊,身后是李招娣。
因為白天遭了罪,沈衛民今晚吃專餐,玉米糊糊,芝麻油涼拌野菜,半個白面饃饃,還有個雞蛋,和桌上黑乎乎的飯菜形成鮮明對比,但是誰都沒露出驚訝。這是慣例了,哪次沈衛民“病”后,都是這個待遇。
大人能控制住,幾個小
的可不能。沈衛民剝雞蛋的時候,沈宏文都要把他手盯穿了,李娟子懷里的小妮也開始哼哼唧唧。大妮沒什么表情,端的住,二妮努力學她姐,不過道行尚淺,眼神時不時還是忍不住瞟過來。
一時間,沈衛民充滿罪惡感。他迅速剝了殼,轉身把雞蛋放到李招娣碗里,“娘,我上午吃過了,這個你吃。”
屋里一靜,除了不懂事的小妮,其他人都詫異的看過來。家里誰不知道三柱(小叔)好吃獨食。這是第一次見他把到手的吃食讓出去……
“娘吃這個做什么,你吃,補身體呢。”李招娣笑著說道,還意圖把雞蛋夾回去,她三柱子有這個心就夠了,她個老婆子吃什么雞蛋。
沈衛民抬手擋了回去,說什么不要:“您吃了補身體唄。您喂的雞,您沒比誰少干活,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您操勞,吃個雞蛋怎么了?”
李招娣被兒子夸得很激動,她看向沈爹,“老頭子,三柱子夾給我個雞蛋。”
“你就吃吧,孩子一份心意。”沈新乾笑呵呵。
李招娣把雞蛋從中間夾開,分了一半給沈爹,“也讓你沾沾我的福氣。”
沈爹也不拒絕,一筷子塞到了嘴里。
沈衛民:“……”感覺自己被塞了一嘴狗糧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