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層放著五花八門的擺件,其中有一個附著了念,它的外形酷似某種貝類,念力賦予它不同于其他死物的色彩,在使用了“凝”的眼睛看來像涂了熒光劑一樣醒目。
一直以來比起自然他都更喜歡研究人類和人類文明,尚且沒有涉足海洋生態領域,因此庫洛洛一時辨認不出這貝殼的種類和產地。但這無關緊要,普通人偶然獲得帶有念力的物品是常有的事,出于謹慎他沒有碰觸它,而后就將注意力轉移到它旁邊的相框上。
他開始猜測自己會來到這里并非出于偶然。
相框是普通的木質相框,里面只有一張清晰度欠佳的照片,一男一女在海邊兩相依偎,笑得很開心的年輕女人平平無奇,重點是她身邊的男人——庫洛洛飛快地翻閱記憶,他的記憶很完整,既沒有這個女人也不曾與誰拍過情侶照,但照片上的男主角確實是他庫洛洛,他不可能把自己認錯。
有意思。
庫洛洛笑了一下,笑容比照片里夕陽下面無表情的男人更加冰冷。
屋外在這時傳來響動,聽起來像是沖水的聲音,而后是開門聲和關門聲、拖鞋摩擦地板的拖沓腳步聲。
庫洛洛再次看了一眼那張照片,將相框放回書架上,而后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待臥室的推拉門打開。
照片上的女人搖搖晃晃地走進臥室,看起來更瘦一些也更成熟幾分。她穿著睡衣,頭發凌亂,睡眼迷離,見到一個大男人半夜出現在她房里也毫無反應,瞇著眼睛隨口說了一句“冰箱里還有吃的”就一頭撲到床上,把原本卷在一起的被子往旁邊扔了半張,而后鉆進被子,戴上睡眠眼罩,最后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摸索著關掉壁燈。
整個過程里她沒有看庫洛洛一眼。
念能力的制約要求他必須善于接近各種人,博得他們的信任從而獲取能力情報,庫洛洛自認察言觀色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而以他的觀察來看,他不認為這個女人是故意不看他,反而更像是習以為常懶得看他。
他感到新奇,這里的“庫洛洛”——姑且假設有這么一個人——如此受她信任嗎?
庫洛洛代入自己想象了一下,的確不是什么難事。
當然,這更可能是某種超過他感知的念能力構造的效果,而他中了招。
他在黑暗中站了一會兒,那女人不過短短幾分鐘就已經又睡著了,粗枝大葉得怎么看都不像是高深的念能力者。
庫洛洛想了想,轉身打開衣柜。衣柜里塞滿各式各樣的女裝,只分出窄窄的一格掛男裝,隔板上疊著男式睡衣和浴巾,最上面是一個收納盒,整齊地排放著內褲和襪子。
他取出換洗用品,無聲無息地走出臥室,走進浴室里。
洗完澡之后他按女人說的在冰箱里找到半塊披薩和一聽啤酒,一邊吃他一邊翻下披薩盒的蓋子。盒子上的文字和臥室書桌上的資料所使用的文字一樣,都不是通用文字,女人說的話也不是通用語,這種少見的語言他雖然有所了解,卻絕無可能熟悉得像母語一樣。他又看了看啤酒罐背面的生產信息,無論是國家還是地區都毫無印象。
即使是做夢也不可能無中生有。庫洛洛將空掉的披薩盒與啤酒罐扔進垃圾桶里,而后關上客廳的燈,走進臥室躺到女人身邊。
或許他更應該直接把這個女人拖起來向她逼問,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揣度和刺探上,但在他蓋上被子的一瞬間,女人就翻身滾進了他懷里,雙手熟練地摟住他的腰,而她本人還沒有清醒,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庫洛洛本能地繃緊肌肉,立刻又放松下來,他以最自然的姿勢回抱女人,腦中同時回想以前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經歷,終于意識到怪異之處并不在這個女人身上,而在于他自己——
準確地說,是假設里的另一個他。
女人對他肆無忌憚的態度折射出“他”對待她的態度,他不會與不受信任的人同床共枕,但“他”甚至已經與這個女人同居。
照片上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的男人也許只是一個模仿者,冒充幻影旅團招搖撞騙的人不少,依靠念能力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也不是難事,旅團團長的長相在友客鑫一事之后就不再是秘密,何況他還公然登上了天空競技場。
想到那場戰斗和之后的事,庫洛洛的思路中斷了一瞬,心里陡然涌上強烈的殺意。
抱著他的女人動了動,原本平緩的氣息發生變化,她醒了。
庫洛洛在黑暗中看著她。
女人似乎呆了幾秒鐘,而后收回手坐起來,在墻上摸了摸才找到壁燈開關,一系列動作破綻百出,如果他想動手她已經死了幾十次。她脫下睡眠眼罩戴上眼鏡,無聲地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突然滾下床,一只手同時從枕頭底下抽出什么,在昏暗的燈光下閃出一線寒光。
庫洛洛閃電般拉住女人的腳讓她摔在地上,而后打算先廢掉她的行動能力。女人似乎接受過一點防身術訓練,正常反應里她應該會本能地向前爬,但她沒有,而是立刻翻轉到正面,在庫洛洛抓住她的脖子時奮力抬腳踹向他的兩腿之間。
困獸之斗還算入眼,庫洛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發出了笑聲,但他確實有點想笑。他別過膝蓋壓住女人的腿,小心控制著不壓斷它們,一手依然掐著她的脖子,另一手抓住她拿刀的手腕,她的手不如腳反應快,還沒揮刀就被他繳了械。好在她沒有亂動剩下那只手,不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