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剛才進去查,也看到了,那井邊都是青苔,滑溜得很,還有摔倒擦出來的痕跡,這是意外,準保沒錯兒了。”
羅大邊說,邊狀似無意地瞧著王曼晴。
他看王曼晴在那兒亭亭立著,樣貌與氣質都與昨日沒什么差別,只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著今日的曼晴小姐不似昨日清淡高貴之余的親近可靠,令人信服,只散發著一種危險沉厲的血腥氣,好像一夜之間就平白多出了許多食人的刺一般。
“這把年紀,大半夜的跑出門做什么?該不會這陸小山就是你殺的吧?”王曼晴閑閑撩起眼皮,掃了眼老爺子寧來福。
寧來福干巴巴的臉上花白的山羊胡抖動,渾濁的眼睛瞪大了些許,口舌不是十分利索地道:“這位小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旁邊老仆忙道:“這位小姐,我家老爺的樣子羅處長也知道,人老了,打前兩年起腦子就不清楚了,忘東忘西不說,有時候突然就不認識人了,也不認識地方了,一眼看不住,就跑出門去亂走。”
“幸好老爺腿腳不行,走也走不出長壽長寧這兩條胡同去,都能及時找回來,便也沒出過什么事。”
羅大點頭:“確是如此。”
說罷,他湊近一點,低聲對王曼晴道:“曼晴小姐,您別看這寧來福住在這種地方,就是個平頭老百姓,其實他是寧永壽大伯,只是兩家早年因為分家的事交了惡,后來寧來福把自己的產業都敗落了,為換錢供自己兒子寧君山去北平讀書,才不得不舍了宅子,搬到隔壁長壽胡同去。”
“寧君山和他不親近,嫌他沒家業留給自己,去了北平之后仗著模樣好,又有點學問,入贅進了北平一個司長家里,再沒回來過,也不怎么管寧來福。”
“可不管怎么說,人家都是父子,我們這邊若是平白無故地太為難了,也不好做。”
“而且就他這副七老八十,走兩步喘三口氣的模樣,再加上腦子是真不清楚,也不是個能害了陸小山的。”
王曼晴聽著,眉間浮上不耐,不等羅大再說什么,便冷淡道:“行吧,目擊證人便目擊證人,說說,你昨晚上瞧見了什么?”
她拈著帕子揩去額角的細汗,眼睛漆黑冷厲,刀子一樣直直地劈向寧來福,盯著他。
寧來福的眼珠遲鈍地轉了轉,顫巍巍向前挪了挪腳,才比劃著道:“小山,……就是昨晚,天黑了,我走到那邊,聽見有叫聲,門沒關,我一推開,就看見小山站在那口井邊上,手里拿著木桶……站不穩,往里栽。”
“我要去攔著,可走不動道兒,就看著他掉下去了,水可深,我把拐杖伸下去,夠都夠不著……根本夠不著,夠不著呀,才十來歲這孩子……”
老仆接道:“然后我就找來了,沒成想我就去晾個衣裳的工夫,老爺就不見了,趕緊找,聽到叫聲便往這里跑。后來的事羅處長也都知道了,我去找您報了案,您也派人過來了,說是小山腳滑了,摔進去了。”
“這位小姐,我們老爺是絕對不可能害人的,您看他拄個拐杖,走路都費勁,更何況是去推一個十幾歲手腳靈活的孩子?”
“我們跟小山也無冤無仇的,真犯不上!”
王曼晴的表情仍有明顯的狐疑,但似乎也是覺著寧來福確實是沒有殺害陸小山的可能,便開口放過了。
“那看來當真是意外了。”
她道:“既然不是什么兇殺案,我就先回去了。羅處長,今日若還有什么事鬧出來,記著去公寓知會我一聲。我寫稿取材,可耽誤不得。”
“沒問題,曼晴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