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舉收效甚微。
曉晴雖一直在李家別莊伺候,消息也靈通,可卻也是對李二太爺知之甚少。
唯一能知曉的,就是這位李二太爺不僅是李家目前還活著的輩分最高的族人,還是鎮(zhèn)上那座洋人建的基督教堂的神父,日??偸且桓蔽餮笕舜虬?,西裝革履,禮帽手杖,脖子上掛一條銀色十字架項(xiàng)鏈,時刻不曾離身。
他離群索居,并不住在鎮(zhèn)上,而是在小定山山腳下修了座小院,勉強(qiáng)和蓬萊觀算鄰居,但比起待在家中,他更喜歡待在教堂。若有事尋他,去家中不一定能找見,去教堂卻極可能遇到。
除此之外,曉晴口中這位李二太爺,還有一個廣為人知的愛好,那就是釣魚。
這釣魚可不是在宅子里開辟一方池塘,撐桿放餌,隨意釣釣,修身養(yǎng)性來的,而是實(shí)打?qū)嵉爻舜a灐?/p>
“海釣?”
黎漸川早已知曉般,未表露出好奇探究之色,而是聊累了似的,闔目假寐起來,只剩寧準(zhǔn)倚靠車廂,搖著扇子,眉目端謹(jǐn)中壓著一派風(fēng)流意蘊(yùn),頗感興趣地瞧著曉晴,低聲問道。
“朋來鎮(zhèn)的碼頭不是早就荒廢了嗎?”
他道:“昨日我從縣城來,特意打南頭的海邊轉(zhuǎn)了圈,除了一處破舊船塢,未曾看見別的船只,李老先生海釣,又是怎么出的海?”
曉晴小心地看了眼似是熟睡的黎漸川,輕聲道:“少爺還未來得及和您說過吧?”
“朋來鎮(zhèn)的碼頭雖然荒廢了,但要用自然還是能用的,別莊這邊就奉二太老爺?shù)拿バ掭葸^好多次呢。二太老爺要出海去釣魚,當(dāng)然是有船的,奴婢也只見過一次,是艘極威風(fēng)的大船,全身都黑漆漆的,掛著血紅的帆,比不得縣城那邊的客輪,但也不是尋常小漁船可比的。”
“這船平日都被二太老爺收起來,海邊起大霧的時候才會放出來,停去碼頭,或出海釣魚,鎮(zhèn)上的老百姓也都沒見過幾回?!?/p>
寧準(zhǔn)露出不加掩飾的疑惑:“收起來?如你所說,那是一艘大船,要怎么收起來?莫不是要拖上岸來,藏進(jìn)宅子里?”
曉晴搖頭笑道:“這奴婢就不知道了?!?/p>
“奴婢沒見過,只是聽別人說的,二太老爺就那么一下,伸出手抓抓疊疊,便把船收起來了,總之應(yīng)當(dāng)是有法子的。二太老爺可是神父,能得到神的恩賜,又有什么不會的?”
她的話音里不見一絲奇怪或詫異,像是這種事已司空見慣,不值得大驚小怪。而她提起神,也是顯而易見的親近敬畏,透著怪異的熟悉感。
寧準(zhǔn)挑眉:“你也信神?”
“信呀?!?/p>
曉晴理所當(dāng)然道:“朋來鎮(zhèn)的人少有不信神的,若沒有永生之神,就沒有我們朋來鎮(zhèn)在。除了那些瘋子和窮兇極惡的sharen狂徒,還有蓬萊觀的道長們,哪有人會不信神呢。”
說著,她望著寧準(zhǔn)的眼神微微一變,露出剎那的空洞與幽涼:“趙少爺,難道您不信嗎?”
黎漸川眼皮跳動,聽著這話古怪。
但不等他睜開雙眼打斷,或是寧準(zhǔn)開口回答,外面就傳來了車夫的喊聲:“三少,教堂到了!”
吁一聲長音,馬蹄踏步,顛簸的馬車隨之停下。
車簾被小廝挑開,方才的話頭自然是接不上了,曉晴恍惚木訥的神色也消失無蹤,仿佛只是一瞬間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