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奇上前半步,側(cè)身擋在崔挾月面前。
許是兩人磁場不對付,謝奇從見他的第一面,就狠狠打了個不知從何而起的寒戰(zhàn),他那快土埋眉毛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坐輪椅的半癱男人絕不像面上如此無害。
“郁林謝家?”崔敘輕輕一挑眉,“那當(dāng)真是巧了。
”崔挾月:“巧什么巧,你看也看過了,相信我?guī)煾盗税伞?/p>
”“小丫頭嘴倒是快,若是謝家家主親自過來,哪里還有不放心的。
”崔敘指尖陷進(jìn)掌心,xiong膛上下起伏,像是被氣很了,嗓子難以抑制地咳嗽幾聲,連著眼角都帶了層薄紅,嘴上卻不停,豪不掩蓋地挑破謝奇身份。
崔挾月心中驚詫,身前人實在和聽著來頭不小的“家主”連不上半點關(guān)系,但也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問,只含糊道:“你快回去復(fù)命,夜黑風(fēng)高的,咳倒在這我?guī)煾敢膊粠湍阒巍?/p>
”“不。
”謝奇出乎意料地開口說。
崔挾月擰緊眉心,心思百轉(zhuǎn),立刻想到了借口,也不在乎謝奇是啥家主,打斷他說:“太晚了,不如隨我?guī)煾档剿褐行菹⒁灰梗魅者^來也方便許多。
”謝奇似乎正有此意,也不管崔敘意思,強(qiáng)硬地推開小廝,將崔敘推到隔壁院子中。
崔挾月摸摸下巴,察覺到兩人不同尋常的氣氛,卻來不及多想,只見外院“砰”的一聲,地面仿佛都抖了三抖,瞬間火光連天,她臉上笑意頓時散了大半,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順著脊椎往上爬,她立刻吩咐道:“守好院子,外頭的火燒不到這來,誰要是擅離職守,我要你們好看,張嬤嬤你隨我來。
”崔挾月將守在崔母屋內(nèi)人都打發(fā)走了,倆人坐在崔母身旁:“靖安侯的人呢?”張嬤嬤:“房外就是,沒讓他們進(jìn)屋。
”崔挾月掃了眼窗外,果然看見每隔一米就透出一人影,雖未著甲胄,但光看身型就讓人放心,“也好,沒有利益牽扯用著也放心。
”屋內(nèi)一時寂靜無聲。
崔母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面色蠟黃,像一座泥糊的觀音像,外界的風(fēng)吹草動一絲也不能驚動她。
崔挾月眼神空洞地凝視著她,連日來強(qiáng)壓的七情六欲翻江倒海地向她襲來,崔挾月狠狠閉了下眼,將眼淚憋了回去,她想:“還不是時候……”她清了清嗓子對張嬤嬤說:“您先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呢。
”張嬤嬤深覺自己看著長大的小丫頭從田莊回來像是變了個人,不知經(jīng)歷了什么竟養(yǎng)成了說一不二的性子,要是夫人醒著,還不知要怎么難過呢。
她粗糙的指肚一摸眼瞼拭去一片shi潤,知道勸不動她,只好折中說:“我讓人把藥爐子挪到外間,有事叫我就成。
”崔挾月只一點頭,算是同意——她已經(jīng)沒余力去偽裝什么。
崔挾月獨(dú)自坐在崔母面前,月色寂靜,深秋連蟲鳴都欠奉,無邊的情緒終于觸底反彈,順著主人用忙碌刻意延長的反射弧直達(dá)中樞,大腦臨陣倒戈,理智如同被螞蟻咬碎的堤壩土崩瓦解。
崔挾月整個人像要癟不癟的氣球,全靠一口氣硬撐,如今一口氣吐出,外皮內(nèi)里也就塌陷下去。
她無聲地半伏在床上,緩緩將額頭抵住崔母冰涼浮腫的手,任憑悲傷在屋內(nèi)漣漪般散開。
沙漏無聲地落下沙子,直至最后一個石子與琉璃壁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碰撞,崔挾月猛然驚醒,她收拾好情緒,擦干眼淚,又細(xì)細(xì)洗了手,用特質(zhì)的軟枕輔助崔母翻身。
崔挾月不知這朝代有沒有預(yù)防壓瘡的藥或者物件,但按崔母皮膚狀態(tài)來看,還是現(xiàn)代防范辦法好用。
一打岔的功夫,她的理智效率高效地重新建成防御工事,奪回思考的高地。
如今多事之秋,突然冒出崔父與不知深淺的崔敘合作,現(xiàn)在雖說他們身邊有謝奇,崔挾月?lián)u搖頭,老頭那身子都不用用力,一推就倒,攔不住他們主仆三人。
方才外院火光沖天,也不知崔渙洵那邊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