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健康聯盟”的成立,像一塊巨石砸進了本就波濤洶涌的輿論海洋。最初幾天,國內網絡上還是一片嘲諷和不屑。
“笑死,打不過就拉幫結派,小學生吵架嗎?”
“還專利圍剿?《傷寒雜病論》。
“‘全球健康聯盟’,以輝瑞為首的七家公司,聯名在海牙國際法庭對我國商務部、國家藥監(jiān)局,以及您的神州中醫(yī)集團,提起了專利侵權訴訟。”
王建國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在場所有人的頭上。陳斌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劉明遠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們……他們還真敢告?!”陳斌的聲音都變了調。
“他們不僅敢,而且準備得非常充分。”王建國推了推眼鏡,語氣沉重,“訴訟請求有三條。第一,要求我們立即停止生產和推廣‘清瘟敗毒飲’以及其他六種您公開的、被他們認定侵權的方劑。第二,要求銷毀所有已生產的成藥,并公開道歉,承認侵犯了他們的知識產權。第三……”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那個數字太過荒謬,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xù)說道:“要求我們,賠償他們因‘專利侵權’而蒙受的‘潛在市場損失’,以及對他們研發(fā)投入的‘補償’,總計,三百億美元。”
“三百億……美元?!”陳斌“噌”地一下站了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他媽的!他們怎么不去搶!我日他仙人板板!”
整個茶室,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陳斌粗重的喘息聲。三百億美元,這是一個足以讓任何國家都感到肉痛的天文數字。這已經不是訴訟,這是赤裸裸的戰(zhàn)爭宣言,是經濟和科技領域的核訛詐。
方銘的臉色一片煞白。他拿過那份文件,飛快地翻閱著。里面的法律條文、專利編號、化學結構式對比,全都專業(yè)得讓他心驚。對方的律師團隊,顯然是世界頂級的,他們巧妙地避開了“古方”這個概念,而是將“清瘟敗毒飲”拆解成無數個“有效成分組合”,然后聲稱,這些組合中的某幾個,與他們早已注冊的、用于治療炎癥風暴或細胞因子紊亂的藥物專利,在“作用機理”和“分子靶點”上高度重合。
這是一種無恥到極致,卻又在法律上近乎無懈可擊的流氓邏輯。他們等于是在說:我不管你這道菜叫什么名字,流傳了多久,但你炒菜用的“醬油加醋”這個搭配,是我發(fā)明的,你用了,就得給錢。
“王專員,從法律上講,我們有多大勝算?”劉明遠的聲音干澀地問道。
王建國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無奈和憋屈。“很難。國際法庭的裁決,很大程度上受到西方主導的法律體系和價值觀影響。我們拿出《傷寒雜病論》,他們會說那是‘歷史文獻’,不是‘科學證據’。我們講君臣佐使,他們會說那是‘哲學理論’,無法‘量化驗證’。這場官司,從一開始,我們就在他們的規(guī)則里打,非常被動。高層領導的意思是,要做好最壞的準備,甚至……可能需要庭外和解,付出一定的代價來平息事端。”
“和解?憑什么!”陳斌的火氣又上來了,“這不等于承認我們是賊了嗎?我們沒錯!憑什么要低頭!”
“不低頭,一旦敗訴,后果更嚴重。”王建國嘆了口氣,“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一旦開了這個先例,他們會變本加厲,把我們整個中醫(yī)藥寶庫里所有的經典方劑,都用這種方式給‘肢解’、‘注冊’掉。到時候,我們祖宗留下的東西,我們自己用,都得向他們交錢。這是要掘我們中醫(yī)的根啊!”
一番話,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這才是對方真正的目的,一勞永逸地,將整個中醫(yī)體系,變成他們的專利殖民地。
學生們不知何時已經圍在了茶室門口,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憤怒、無助和迷茫。他們剛剛在中醫(yī)的世界里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轉眼間,一場足以毀滅一切的風暴就已壓頂而來。
“校長……”方銘放下文件,聲音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他看著周翊聰,這個將他從偏見的迷霧中拉出來的男人,此刻正面臨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圍剿。
周翊聰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王建國說的不是三百億美元的訴訟,而是今天晚飯吃什么。
他端起桌上的保溫杯,輕輕吹了吹漂浮的枸杞,呷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心中那最后一絲因對方的無恥而泛起的波瀾。
他抬起眼,平靜的目光掃過王建國凝重的臉,掃過陳斌和劉明遠焦急的眼神,掃過門外那一張張年輕而惶恐的面孔。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那份厚厚的訴訟文件上,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極淡、卻又極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