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解釋,男人臉色才好看許多,手上泄了力道,急忙說:「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病了,前陣子詔你總不見你來,以為你嫌我煩嫌我沒用,厭棄我了。」
「你身子好多了沒有?」
「文郎文郎,你不許負我,聽見了沒有……劉辯也絕不負你。」雖然君臣有別,他們之間還像小時候在隱鳶閣那樣叫喚。私底下,他喚她文郎,她喚他劉辯。
他們小時候在隱鳶閣是讀《文始真經》長大的,師尊給她取名字時也很隨意,單名一個文字。
宴會將散時,廣陵王喝得多了,腳步虛浮,袁基上前攙扶住了她:「殿下醉得厲害,我送殿下回去吧。」
廣陵王醉眼朦朧地望向眼前的男人。無論看多少次,仍不禁驚嘆——這人當真生得極好,秀美無暇,如琢如磨。然而,她比誰都清楚,那副溫潤的皮相之下,潛伏著一條冰冷而狡黠的蛇。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權傾天下,擁兵自重,手握大半個朝廷,門生故吏無數,而此人正是袁氏下一任家主。
此刻,他姿態閑雅,卻帶著某種與生俱來的威懾,如蟄伏在暗處的毒蛇,悠然吐息,耐心地等待時機。一旦獵物稍有松懈,便會瞬間出擊,將目標死死纏住,吞食入腹。
她不想再上他的車,那日溫泉別館的事可一不可再。
「不必,我可以的……」廣陵王擺手,卻掙不開袁基微微施力的手。那股無形的壓迫感,讓她的心微微一沉。
袁基柔聲勸道:「殿下醉得站都站不穩了,怎可逞強。在下回去路上必經王府,不如順道捎殿下一程。」
大概知道她內心在抗拒什么,袁基承諾:「殿下,我不做別的。那日在下只是……一時意亂情迷,若你不喜歡,我保證不會再有。」
身后卻有聲音傳出來:「勞煩袁太仆了,殿下的馬車已經在宮門口候著,由卑職護送殿下回去即可。」一聽到傅融的聲音,廣陵王松了一口氣。
繡衣樓的副官來接樓主,袁基沒道理不放手,只好任由傅融把人接了過去。
聞到傅融懷里的朱欒花香那一刻,廣陵王這才完全安心下來。
馬車里,傅融將廣陵王抱在懷里,一聲不吭。一路上只聽得到馬蹄噠噠敲在宮道石板的聲音。
「傅融,你看到了嗎?今晚的夜光螺……」廣陵王整個人醉醺醺地,在傅融懷里,只覺得溫暖,特別安心。
「嗯,應該挺值錢的。」
財奴,廣陵王腹誹了一句,繼續說:「我聽說,東海一帶的男子,會將夜光螺的珍珠送給心愛的女子,作為定情信物。如果女子收下了,他們將來就是要成親的。」
傅融不置可否地笑了:「你怎么關心起這個來了?」他謹慎地確認披風有嚴嚴實實地包好她,有意無意說了一句,「堂堂廣陵王殿下,豈是區區東海珍珠就能打動的嗎?」
說這話什么意思嘛,廣陵王有點不服氣:「如果是我喜歡的人就可以。」
馬車內頓時一片寂靜,氣氛猶如即將來臨的風暴,兩人都不愿先打破這股隱約的曖昧。
最后還是廣陵王先開口:「傅融,不然你送我吧。」可能是人醉了,說的話也大膽了。
傅融不自主收緊了環抱,圈住懷中的女子,他將下巴靠在她的肩榜上,難以想像,這樣的薄肩,竟要支撐搖搖欲墜的漢室,做漢天子手中最后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