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在一旁笑得傻氣,目光卻離不開廣陵王。
周瑜忍無可忍,拳頭緊攥,卻沒膽翻桌,xiong口有什么東西悶得發脹,像一股濁污卡在心口,怎么都吐不出來。
他端起酒盞,抿了一口,目光沉沉。
他才是她的親人,是她在這世上最后的依靠──那個不論世道沉浮、絕不可能傷害她的人。可如今,她卻挽著別人的手臂,親熱地說什么「您既將我表哥視作自己兒子,我也當喊您一聲『姨媽』,我們本就是一家人」,還笑燦如花。
周瑜的指節泛白,心底一聲冷笑。這世上怎么會有人,能笑著將痛苦藏得這么好?還是說,她根本沒那么痛,只是他自作多情,以為她為舊情人心如槁木?
那一刻,他再也無法分清,自己是氣她的虛情假意,還是氣她的痛從來與他無關。
回中郎將府的路上,馬蹄聲答答,車內一片沉默。廣陵王百無聊賴地掀起簾子,望著窗外的夜色,周瑜的目光則緊鎖在她身上。
有種道不清、說不明的風雨欲來。
可她不在乎。
馬車一停在府門,她率先下車,頭也不回地進了房。
坐在妝奩前,她一一卸下頭上繁瑣的裝飾,她收到消息周瑜今天回來,特地打扮過才出門的。不久,房門被推開,有人走進來,隨后輕輕帶上門。
夜色沉沉,靜得讓人屏息,窗外有知了的叫聲。
她頭也不抬,不搭理人,自顧自的梳頭,一直到他開口:「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心里反問他,嘴上卻不說話,好像當他不存在一樣。
他走到她身邊,自背后握住她梳頭的那只手,說:「為什么不說話,你當我死了?」
可不是嗎?鄉野傳聞,多的是男人娶了老婆以后,對本家而言,人也跟沒了差不多!
她只冷冷地說:「我累了,要歇息了。」
周瑜氣笑:「你累什么?看戲喝茶、斗雞賽馬、游湖賞花,哪樣沒趕上?若不是孫策今天席上提起,我還真不知道你過得這么滋潤。」
「你不是在為情神傷嗎?前些日子我走時,你不還在為那個司馬懿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怎么一轉眼就找到孫將軍做下家了?」
她不堪被他消遣,沖著他吼:「我情傷多久,找誰做下家,又關你什么事?你只管早日把你未婚妻迎娶回家,我祝你們夫妻琴瑟和鳴,子孫滿堂!」
話音落下,屋內陷入死寂。她這才驚覺,自己這番話里,竟藏著一絲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的酸楚與不甘。